張雨桐死了,死在眾目睽睽之下!還不到第二天中午,整個貴陽城就都在談論這件事了。
達官貴人們最在意的有兩件事:
一是殺人者必是葉小天無疑。貴陽城裡姓葉的且有能力、有動機攪風攪雨的唯有葉小天。
但,葉小天何來這麼可怕的手下?經過當時在場的權貴子弟們繪聲繪色兼添油加醋的描述,每個人都知道了葉小天的部下是如何的不畏死。
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死尚且不能懼之,那還有什麼是你能用來威脅人家的?這是令每一個人都為之頭痛且心頭凜凜的問題。
想象一下,你隻要出現在任何一個場合,都不可能隻被自己的親信隨從包圍著,而他的人可以用任何身份接近你。
更可怕的是,在他的人動手之前,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如果你對任何人都深懷戒心小心提防,不用彆人來殺你,隻消三個月,你就崩潰而死了。
可你要是不提防,隨時就會有一個路人、一個小二、一個仆役,很平靜地掏出刀子,很冷靜地把你捅死,然後很坦然地被你的人剁成肉醬,想想都能讓人瘋掉。
第二點,就是葉小天的人臨走時說的那句話:最近貴陽城會比較亂。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會比較亂?花溪那場混亂的刺殺經過當然也很快就被他們掌握了。
於是,他們就明白了張雨桐的死因。很顯然,葉小天懷疑張雨桐就是花溪行刺的凶手之一。因為當時的刺客顯然不隻來自一處,幕後真凶自然也不隻一人。
但是這麼短的時間內,葉小天顯然不可能查得那麼清楚,不能確定張雨桐就是凶手。可他還沒確定,就已動手殺人……,大家都是很霸道、很囂張的人。土司嘛,你不霸道、不囂張,出門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可是,霸道、囂張到葉小天這種地步,也太不可思議了吧?僅僅因為懷疑,沒有任何證據,他就動手了!那可是張雨桐,傳承十四代的張氏土司家主,不是土民,不是哪一隻阿貓阿狗啊!
瘋子!一個可怕的瘋子。領著一群從深山裡鑽出來的瘋子,這種人真是太可怕了。
最害怕的人就是展伯雄和曹瑞希。葉小天的手段他們領教過,真沒想過葉小天能變得這麼凶狠,狠到讓他們膽戰心驚的地步。張雨寒有什麼嫌疑?嫌疑比起他們兩個要小的多了。
張雨寒死了,那麼他們呢?貴陽最近比較亂,因何而亂?因為還要對他們下手?展伯雄心裡一直有些看不起瘦皮猴兒似的曹瑞希,雖然很懼怕他酷厲的手段,因為他覺得曹瑞希長得實在不成樣子。
但是現在展伯雄忽然變得無比羨慕起曹瑞希來,老曹太瘦小了。他現在無論出現在哪兒,都有大批保鏢前呼後擁,他走在中間,根本沒人看得見。你除非淩空飛起,否則根本休想傷到他了。
而展伯雄自己呢,身材偉岸,魁梧高大。大部分侍衛比他還低半頭,他出門總不能老是屈著兩條腿吧,所以老展乾脆就不大出門了。
曹瑞希瘦驢拉硬屎。倒是硬撐著偏在這風口浪尖上出門晃悠了幾圈,可是儘管身材高大的侍衛們環衛四周,他走到哪兒都隻能看得見那些侍衛的身影,可心裡還是時刻提心吊膽。
如此提心吊膽地過了兩天,他就受不了啦,出門走一趟,什麼都不做,回到家都覺得身心俱疲,吃飯不香,睡覺也無法安枕,這麼下去不用人家動手,他自己就要把自己活活嚇死。
於是,老曹開始學老展,把自己的住處打造的龍潭虎穴一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扮起了羞答答的大家閨秀。
這時,老展卻“靜極思動”了,老展在大票侍衛的護侍下,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曹瑞希的住處。看那陣勢,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來找曹瑞希決鬥的。
老曹做的也絕,大開中門,請展大土司進去,但他自己不來親迎。同時,老展的部下隨從,一個都不許進府,老曹同學現在不允許任何一個生麵孔進他的府邸。
展伯雄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過老曹這麼小心,倒讓他覺得至少在曹府內是絕對安全的,所以展伯雄就把上百號侍衛都留在了曹府外,獨自走進了曹府。他一進去,大門就砰地一聲關上了。
“曹長官,你閉門不出是對的。”
一見曹瑞希,展伯雄就笑眯眯地說了這麼一句。不管心底裡是如何緊張,在曹瑞希麵前,他還是要扮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這讓他有一種優越感。
“放……,為什麼是對的?”
曹瑞希患了焦慮症似的煩躁不安,他不像展伯雄那麼做作,心中的不安溢於言表。他不怕在展伯雄麵前丟人,好歹他還壯起膽子出去晃悠了兩天,展伯雄卻一直躲在家裡裝死,他比展伯雄有麵子。
展伯雄道:“貴陽是誰的地盤?是安家的,也是朝廷的。葉小天如此胡作非為,一位土司死於非命,兩位土司閉門不出,置朝廷於何地?置安家於何地?你看著吧,不出所料的話,這兩家必有一家出手,說不定還會一起出手。”
曹瑞希聽了頓時兩眼爍爍放光,黑瘦的臉頰泛起了紅光,就好像孫大聖剛剛跳出八卦爐,煉成了天下無雙的火眼金睛:“對啊!展大人所言甚有道理,那麼……安家和提刑司,如今可已有了舉動?”
展伯雄微微一笑:“還沒有,葉小天明顯就是瘋了,如何對付一個瘋子,顯然他們也要盤算一下。”
曹瑞希一聽焦慮症又發作了:“這他娘的還要盤算多久,等他們盤算好了,老子豈不是要變得更瘦?”
展伯雄看了看他的猢猻臉,安慰道:“不會的,曹長官再瘦也瘦不到哪兒去了。”
“放……,你今天來,就是為了安慰我?”
展伯雄那張充滿凜然正氣的麵孔上露出一絲狡獪的笑容,道:“當然不是。我來,是想促使安老爺子和陳洪嶽停止盤算,提前出手!”
當初看葉小天甚不順眼的那位提刑按察使司王大人已經調任彆處,現任的提刑按察使是陳大人,全名陳洪嶽。
曹瑞希狐疑地道:“你想怎麼做?咱倆一塊兒去提刑司擊鼓鳴冤?那咱們的一世英名可就全毀了,這狀就算告得成,以後咱們哥倆兒也不用混了。”
展伯雄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睨了曹瑞希一眼,心中大罵:“老子什麼時候和你成哥倆兒了,老子比你爹還大兩歲!”
曹瑞希見他乜著自己不說話。焦慮症再度發作:“你究竟想怎麼樣,你倒是說啊。”
展伯雄這才不賣關子,道:“我今日來見你,結果卻遭到不明勢力襲擊,你說安家和提刑司還能按兵不動麼?這可不比張雨桐,張雨桐是在酒樓之中,遭遇兩名刺客襲擊,而今卻是光天化日之下火拚!嘿嘿,佛也發火的!”
曹瑞希的火眼金睛又開始放光了:“主動造勢?”
展伯雄成竹在胸地端起杯來。呷了一口茶,臉上露出蒙娜麗莎般的神秘微笑。
展家的百餘名侍衛肅立在曹府門前,並沒有散亂走動或交頭接耳,他們都是展伯雄的心腹侍衛。待遇遠超普通展家兵丁,訓練和軍紀自然也不相同。
突然,對麵街上那高低不平的一排牆壁後麵,冒出了無數人頭。這些人俱都手持獵弓。尖聲呼嘯著拈弓搭矢,箭發連珠,攢矢如雨。瓢潑大雨般向展家侍衛射來。
“噗,噗,噗……”
展家侍衛們身手不錯,但都隻配了刀劍,既無甲胄,也沒有盾牌,本不需要啊,誰會在貴陽城中行軍打仗,動用弓矢?可他娘的現在偏偏有人用了。
在弓弦之下,他們根本沒有閃避的餘地,箭矢貫穿**,猶如密集的雨滴急驟地擊打著殘荷,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慘叫聲此起彼伏,展家侍衛們躲無處躲,逃無處躲,密集的箭矢射中人體,即便不能洞穿也是深入**,有些箭矢射在曹府大門上,把朱漆大門射得刺蝟一般,門右的那隻石獅眼球都被射裂了一隻,裡邊的人根本不敢開門。
“跟他們拚啦!”
一個展家侍衛首領悲壯地叫了一聲,提刀衝向對麵的牆壁,可喊聲未了,一枝長箭就射進了他的嘴巴,直透後頸,口中隻剩下一截箭羽。
“老爺,老爺,大事不好,門口……門口展家的侍衛遇襲。”
曹瑞希聽人稟報,驚得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但一看展伯雄安然而坐,麵含微笑,不禁若有所悟,又慢慢坐了下來:“是你自己的人乾的?”
展伯雄呷了口茶,繼續微笑。
曹瑞希皺了皺眉:“為什麼不在回程時動手,在我門前動手,我究竟要不要派人相助?如果我不出麵,豈非顯得很沒麵子?”
展伯雄笑道:“回程時動手,萬一葉小天真派了人暗中盯著,趁亂下手怎麼辦?現在才是最好的機會,一則給安家和提刑司製造詰難葉小天的口實,二則葉小天既無必要也無膽量跑來向你我兩家同時開戰!”
展伯雄說到這裡,又呷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道:“曹長官不妨做做樣子,派隊人馬出去,假裝驚走了葉小天就是了!此事一出,提刑司和安家絕不會再坐視不管!”
“報~~報~~,報告老爺,大事不好,展家……展家一百多號侍衛……都死光了!”
曹瑞希一聽,不禁翹起了大指,真心欽佩地對展伯雄道:“人都道我曹瑞希手狠手辣,如今和你展大人一比,實在是……。你這招毒計當真狠辣,對自己都能這麼狠的男人,曹某自愧不如。”
展伯雄端坐椅上,手中端著茶杯,蒙娜麗莎般的微笑凝固在臉上,他已經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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