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實力,楊羨達作為土司比弟弟楊羨敏略勝一籌,但是有了曹家的幫助,楊羨達就完全不是對手了。
他有楊家經營數百年的城堡,裡邊又有收上來的租子可以食用,守三年或者有些誇張,但是堅持兩年絕對沒有問題。可是,他能一直固守不出麼?
眼看就要開春了,地要耕、畜牲要放牧,獵手要進山狩獵,婦孺要去采擷蘑菇、野果,挖掘野菜,楊家堡還有大量的山貨、皮毛要運出去交易……
這一切都不能耽擱,所以儘管曹瑞希和楊羨敏沒有大張旗鼓地攻打楊家堡,隻是隔三差五地來做做樣子,平時派出些士兵騷擾,恫嚇堡中百姓,楊羨達還是沉不住氣了。
這天,在楊羨敏的巡邏隊剛剛離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十幾騎快馬護著一個青袍書生衝到了楊家堡下。在雙方短暫的互報身份之後,城上順下一隻籮筐,把那青袍書生接了上去。
青袍人是李秋池,他是代表老驥穀來找楊羨達,詢問關於兩個獵戶死於礦洞的賠償問題的。楊羨達一聽他的來意,眼淚幾乎流下來。
老驥穀把水銀山還給了他,但是∠在老驥穀的人離開之後,曹瑞希和楊羨敏悍然出兵奪取了水銀山,楊羨達三次率兵攻打,都隻是徒耗兵力,發覺對方的意圖之後,他隻能閉門不出,高掛免戰牌。
如今水銀山並未取回,反而欠了老驥穀的債,在這等內外交困的情況下還被人上門逼債,楊羨達豈能不百感交集。
李秋池看到楊羨達難看的臉色,微微一笑,道:“楊土司是為眼下的困境擔心嗎?依李某看來,此事不難解決啊。常言道,一個好漢三個幫。楊羨敏有幫手,楊土司就不能找幫手嗎?”
楊羨達一聽臉色更難看了,果基家原本與楊羨敏交好,後來雖因果基家要和展家聯姻,以致和楊羨敏翻了臉,卻也不致於變成他這邊的朋友。
楊羨達和展家關係最為密切,但展家那頭老狐狸有他自己的打算,讓他出頭跟曹瑞希做對,展伯雄未必有那個膽子,楊羨達已經不隻一次派人前去求援。展伯雄就是按兵不動,他能怎麼辦?
但楊羨達的大管事錢大有聽了李秋池這句話,心頭卻是一動,當下也顧不得規矩,搶上一步問道:“以李先生看來,我楊家堡可求助於何人呢?”
李秋池欣賞地看了他一眼:“這是個聰明人,都像楊羨達一樣草包的話,這事兒可不好談。”
李秋池微笑道:“楊羨敏以下犯上,以弟侵兄。勾結外人,圖謀不軌。就是我格家寨也是看不過眼的。格老寨主常說,似楊羨敏此等人,不得好死才是道理。你我兩家近在咫尺。若能做個睦鄰,鄰居有了事,以格老寨主仗義四海的性格,想必是不會坐視的。”
有這好事兒?如果一寨之主就跟個江湖遊俠似的。看不慣就肯拔刀相助,用自己兒郎的性命卻為彆人打抱不平,他這個寨主早就乾不成了。
再說。之前老驥穀占領水銀山時那副嘴臉,比起曹瑞希來也不遑稍讓,錢大有哪肯相信他如此冠冕堂皇的鬼話,不過李秋池既然這麼說……
錢大有急急思索著,對李秋池道:“格老寨主俠義心腸,在下也是久仰了。不過,動用格家寨子弟為我楊家堡張目,非是一人之事,我楊家堡豈能沒有表示,不然格老寨主在族人麵前怕也不好交待,卻不知我楊家堡以何條件,可以請貴寨慨施援手?”
李秋池輕搖折扇,春寒寥峭中和葉小天一樣的燒包:“錢管事這麼說就不對了,如果為了好處,我格家寨是不會為他人出動一兵一卒的!”
楊羨達這時也醒過味兒來,他正是走投無路的時候,全堡被困,外有強敵,內部的一些人也開始對他的一籌莫展心生不滿了,眼看這土司之位也將不保,既有機會,豈有不趕緊抓住的道理。
楊羨達便道:“李先生此言差矣,皇帝尚且不差餓兵,楊某欲求助於貴寨,豈能不有所表示。這樣吧,楊某與貴寨寨主歃血為盟,今後共進共退,貴寨若遇危難,我楊家堡也是不計利害,全力襄助,如何?”
李秋池臉上笑容一滯,嘴角慢慢翹起,擠出一個乾巴巴的笑臉,道:“李某是做不得主的,方才隻是給楊土司一個建議。嗬嗬,來,咱們還是先議一議關於我寨獵戶猝死的賠償問題吧。”
錢大有輕輕踢了一下楊羨達的後腳跟,楊羨達咬了咬牙,又道:“不如這樣,隻要貴寨肯出兵助我,楊某每日償付紋銀三百兩,你看如何?”
李秋池皮笑肉不笑地道:“楊土司太大方了,奈何李某當真做不了主,李某此來,本是為了我寨獵戶猝死的賠償問題。不如這樣吧,關於楊土司的提議,待李某回去後,稟與寨主決斷。”
錢大有沉不住氣了,插口說道:“不如李先生說說,貴寨如何才肯幫助我們對付楊羨敏和曹瑞希吧。”
李秋池假模假樣地推辭道:“錢管事,李某的的確確是做不了主的,這一次來,李某確確實實是為了我寨獵戶,死於水銀山的賠償問題。”
李秋池咬著話音兒,把“水銀山”三個字特意說的重了些,楊羨達終於明白過來,原來人家要的是水銀山。給人家一筐魚,人家是不要的,人家看上的是能養魚的那個塘。
楊羨達猶豫起來,他不舍得,可是仔細想想,如果土司之位都不保,水銀山與他又有什麼關係?何況水銀山現在已經落入楊羨敏之手,如果格家寨不肯幫忙,他能奪回水銀山嗎?
想到這裡,楊羨達下定決心,道:“如果貴寨肯出兵助我解圍,楊某願以水銀山作為酬謝,你看這樣可以嗎?”
李秋池折扇一收,爽快地答道:“一言為定!李某這就回複格老寨主,兩位大人一旦立下契約,本寨立即出兵!”
楊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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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瀑如飛練,霧氣嫋嫋,在神殿上空映出一道彩虹。莊嚴恢宏的神殿之內,六大長老坐在寬敞、莊嚴的議事大廳內,氣氛非常壓抑。
過了許久,格彩佬才淡淡地瞟了眾人一眼,道:“怎麼都不說話,難道我們就任由他這麼胡鬨下去?”
格德瓦輕輕咳嗽一聲,道:“我們這位尊者,是因為格峁佬、格格沃這兩個人野心勃勃,圖謀尊者之位時倉促產生的,原本並非本教弟子,可神威不容質疑,各山、各寨、各峒弟子當時都在,我們隻能承認他就是蠱神指定的使者。如今,他的身份已經確定,我們又能如何?”
格彩佬生氣地頓了頓拐杖,道:“可是,我們本來是依照尊者必須要有紅塵曆練的教規才放他出山的,結果他現在正在做什麼?你看他像是為了曆練嗎?再這樣下去,我們蠱教將名存實亡了。”
眾長老互相以眼色互相示意,悄悄交流著看法,卻都沒有說話,隻有格彩佬依舊氣咻咻地說著:“他要說留後,迫於當時形勢,我們答應了,給了他二十年的曆練之期!
他要調格哚佬部出山以策安全,又因為引勾佬受到道人欺辱,甚而辱及蠱神,我們也答應了。現在呢?他居然向朝廷請了個世襲長官司長官的職位,而且正在策劃調動更多的部落出山,我看他根本是誌在紅塵,無意歸山!這個孽障!繼續這麼下去,我教基業都要被他毀了!”
格彩佬連“孽障”都罵了出來,顯見是氣憤到了極點,但她也隻能在這裡才口出不遜,在教徒們麵前,她是絕對不敢這麼說的。蠱神和尊者的無上威嚴是他們一手樹立的,現在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格歐佬一直沉默不言,這時才清了清嗓子,對格彩佬道:“那麼,依你之見,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格彩佬沉默起來,有些話她也不想說,可她不說,彆的長老更不會說。她已年過八旬,沒幾年活頭了,不忍心為之付出一生的蠱教基業毀於一旦,沉默有頃,終於咬著牙說了出來:“我等六人全部出山,會齊耶佬、引勾佬,要求尊者立即辭去長官司長官之位,儘快歸山!”
六人中年紀最輕的格波佬忍不住問道:“咱們這位年輕的尊者桀驁不馴,如果他置我等的要求於不顧呢?”
格彩佬蒼老的眸中掠過一絲殺氣,一字一頓地道:“先禮後兵!”
其他五位長老頓時騷動起來,格德瓦低聲提醒道:“格彩佬,這麼做,一個不慎,就要令我教分裂啊!”
格彩佬橫了心,道:“寧可分裂,老身也不能坐視它覆亡!況且,八老議事,本就是首任尊者訂下的規矩,我們並不算逾矩!”
格益佬提醒道:“格彩佬,你不要忘了,八老議事,是隻有在前任尊者歸天,現任尊者尚未選出,又或者現任尊者生病、外出等不能視事的情況下,又有大事急需尊者決斷,才可以動用的特權啊!”
格彩佬冷笑道:“要讓他生病,似乎也不難吧?”眾長老凜然低下頭去,有些事是最大的忌諱,即便他們心有所思,也是絕對不敢說出來的,而格彩佬……,這老婆子顯然是什麼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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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