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凝兒穿著一身男裝,從報名隊伍的最前麵一直走到最後麵,還是沒有看到葉小天的身影,這時府衙大門打開,在衙差的吆喝聲中,考生們魚貫而入開始報名了。
展凝兒暗暗苦笑:“虧我起個大早,他倒穩當的很,這個時候了還沒到。”
薛母因為丈夫的慘死,精神上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如果說一開始她還是因為相信了丈夫的遺言,因此把葉小天視作凶手,此刻卻已是徹底喪失了理智,偏執到了一種病態的地步。
她根本不會理性地考慮葉小天說過的話,似乎隻有奪去他人的一條性命,才能抵消她心頭的仇恨。她扒著車窗,努力張大雙眼,在進入府衙的人群中仔細辨彆著,尋找著那張永遠也不會忘記的麵孔,臉龐扭曲的有些嚇人。
她很可惡,又很可憐,她現在已經是一個精神失常的瘋子。
提刑司的幾名巡檢換了便裝混在人群裡,來來回回地巡弋著,等了許久,眼見大半考生都已進入府衙又從府衙裡出來,那個老婆子還沒進行指認,有個便衣巡檢便走過來,不耐煩地對李秋池道:“李訟師,這老婆子是不是老眼昏花,認不出人來了?怎麼這麼久了還沒找到那人?”
李秋池還沒說話,薛母已然回過頭來,緊張地道:“差爺,您彆急,老婆子這眼神兒好著呢,他還沒來呢,他真要來了,老婆子一定認得出。”
李秋池微微一笑。摸出些散碎銀子塞到那個巡檢手中,說道:“辛苦你們了。報名要持續一天呢,也許他下午才來也說不定。這點錢拿去,請大家買碗茶潤潤喉嚨。”
那巡檢收了錢,態度便緩和了許多,道:“得嘞,我到衙裡頭逛逛,可彆他已報了名,卻被這老婆子看走了眼。”
李秋池拱拱手道:“有勞!”
謝傳風在一旁早就等得不耐煩了。正想四處走動一下,一聽那差官這麼說,忙道:“我陪你去!”
自從發現水舞逃走,謝傳風心頭又嫉又恨,不用想,薛水舞逃走,肯定是找葉小天去了。他認定了自己先前的懷疑果然沒錯,這對狗男女確實有私情。
今天是他陪著薛母過來的,他不但想送葉小天進大獄,還想把水舞帶回去。水舞是他的未婚妻,羞辱了他的顏麵,就算他嫌這個女人下賤。不肯再娶她為妻,也不能輕饒了她。
華雲飛一大早就來了,排著長長的隊伍,耐心地磨蹭著,好不容易輪到了他。華雲飛把葉小天的過所和銅仁府開具的考憑交給小吏驗看,那小吏看到“葉小天”三字。雙眸頓時一亮。
他上下打量葉小天兩眼,仔細驗過一應憑證,給他做了登記,開具了考證,蓋上大印,華雲飛道了聲謝便往外走,這時那小吏用力咳嗽一聲,一直站在旁邊的楊府管事目光一轉,那小吏馬上向他遞了個眼色。
那管事順著這小吏的眼神兒一看,急忙點點頭,帶了兩個下人向華雲飛追去。
華雲飛身後排的那人是徐伯夷,徐伯夷走到公案前,交出自己的考憑過所,目光無意地一垂,“葉小天”三字赫然入目,雖然從他的角度那字是倒置的,可這三個字筆劃不多,怎麼能看不出來。
徐伯夷微微有些驚訝,暗忖道:“方才那人也叫葉小天?不會是葉小天叫人代他報名吧?唔……,應該不會的,這麼重要的考試,他有手有腳的,何必要人代勞。”
正思忖間,那位提刑司的巡檢官走過來,把腰牌向那小吏一亮,說道:“兄弟,在下是提刑司的人,有勞你查一下,有沒有一個名叫葉小天的人,來此登記報名。”
那小吏暗暗一呆,心道:“怎麼又有人找葉小天,這葉小天究竟是什麼來路?”他心裡想著,下意識地就做出了動作,向堪堪走到大堂門口的華雲飛的背影一指,道:“喏,那個就是!”
“什麼?”
那巡檢猛一回頭,恰見華雲飛邁出門去,那巡檢立即大吼道:“抓住他!”一個箭步就向華雲飛追去。
謝傳風剛剛與華雲飛擦肩而過,一聽那巡檢大喊,立即返身追去,一邊追一邊咬牙切齒地想:“原來就是這小子給我戴了頂綠帽子!”
華雲飛出了大廳便腳下生風,他想早點趕回去,或者還來得及趕上花溪之會,雖說葉小天已經有了冬天給他準備的蠱蟲,但是對於葉小天的安危,華雲飛終究不太放心。
謝傳風一見,立即大叫道:“葉小天!”
華雲飛一聽有人呼喚“葉小天”,下意識地一轉身,謝傳風已然狠狠一拳向他擊來,華雲飛心中一驚,腳下卻穩穩的一動沒動,隻是上身倏然向後一彎,足如鑄鐵、身挺似板、斜起若橋,謝傳風這一拳便貼著他的額頭擊空了。
謝傳風雖不懂武功,可這一拳含忿而發,竟也又快又狠,帶起了華雲飛額頭一綹發絲,華雲飛一記“鐵板橋”躲過了這一拳,身子倏地一下彈了回來,一記“霸王上弓”,重重一拳打在謝傳風的下巴上。
謝傳風悶哼一聲,身子往後一倒,卻不想後腳跟已經被華雲飛勾住,整個人結結實實摔向地麵,後腦勺“砰”地一下,登時磕出一個大血瘤子,差點兒沒痛暈過去。
華雲飛學的拳法是“白猿通臂”,這套拳法兼習跤法,正所謂“拳加跤,藝更高”,非常適合近戰,不要說謝傳風根本不懂技擊,就算是個很高明的拳手,既然被華雲飛躲過了這一拳,也很難躲過對方如此迅猛地反擊。
華雲飛一個“威靠”擊倒謝傳風,靴尖“呼”地一聲。帶著一股勁風抵在了謝傳風的咽喉上,厲聲喝道:“你要乾什麼?”
這時候。那個巡檢也追了出來,大叫道:“抓住他!”
正遊弋在外的七八名巡檢立即“呼啦啦”一下圍了上來,華雲飛哪肯讓他們形成合圍,雙臂一擺,正要擊向一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巡檢,那些巡檢已經十分麻利地從衣袍下取出了腰刀鐵尺,鏈鐐腰牌。
“提刑司巡檢辦案,膽敢拒捕者。格殺勿論!”
華雲飛一驚,心道:“糟了,莫非我在葫縣的案子發了?”一念及此,華雲飛更加不肯坐以待斃了,他正想殺出重圍逃之夭夭,卻不想那從大廳中追中的巡檢已然大喝道:“葉小天,你敢拒捕不成?”
華雲飛一聽“葉小天”三字。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動作,沉聲道:“你說什麼?”
那巡檢大聲道:“現有銅仁薛劉氏,告你謀殺其夫,案子已然轉到提刑司,你乖乖束手就縛,跟我們去見大老爺吧。”
華雲飛頓時恍然:“原來是為了銅仁那樁案子。他們把我錯認成大哥了。”
這時候,徐伯夷也從大廳裡快步跟出來,站在台階上看著。
李秋池在車上蹙了蹙眉,對薛母道:“他就是你告的那個葉小天?”
薛母瞪大眼睛辨認了一下,道:“不對!他不是葉小天!”
李秋池眼珠一轉。掀開轎簾走了出去,薛母也急急跟了出去。
展凝兒正從隊尾走向隊首。還沒走到頭,就聽到謝傳風的一聲大呼:“葉小天”,展凝兒心中一喜,急忙快步趕來,還沒趕到近前便看到了徐伯夷,但她還來不及發作,就被眾巡檢圍困華雲飛的情景吸引了目光。
華雲飛慢慢放下拳頭,冷冷地道:“我不是葉小天!”
“他不是葉小天!”
薛母急衝衝地走了過來,大聲道:“你是冒充的,你說!那個藏頭露尾的家夥到哪去了?”
華雲飛一見薛母,厭惡地皺了皺眉,道:“你這個恩將仇報的瘋婆子,我大哥哪裡對不住你,你非要置他於死地?”
薛母乖戾地尖叫道:“我恩將仇報?他害死我男人,他該死!”
華雲飛“呸”了一聲,懶得再跟這個瘋子說話,隻是冷冷地道:“不可理喻!”
那個從大廳追出來的巡檢道:“你不是葉小天?緣何以葉小天的名義前來報名?”
華雲飛閉口不答,徐伯夷眼珠一轉,微笑著走上前來,說道:“這位小兄弟,現如今是苦主舉告,提刑司辦案,你這樣也不是辦法,難道明日你那大哥就不參加貢試了?又或者從此隱姓瞞名浪跡天涯?是否有罪,還要官府查過了才知道,你何不請你大哥出來,與苦主對簿公堂呢,是非清白,自有官家公斷!”
華雲飛並不認識徐伯夷,見這人態度和靄,話說的也甚有道理,不由暗自忖道:“他說的不錯,今日之事若不了結,豈不誤了大哥明日貢試?再者,大哥除非隱姓埋名逃亡天涯,此案終究要有個了斷才行。銅仁府已經判了大哥贏,這瘋婆子又告到提刑司,難道就能翻案了?我是此案的關鍵證人,如果此時與官府作對,可就不好替大哥做證了。”
想到這裡,華雲飛勉強答道:“我是替我大哥前來報名的,我大哥如今在花溪!”
徐伯夷疑惑地道:“明日就要考試,他還去花溪散心?”
展凝兒聽見這番話,不禁又好氣又好笑:“虧我擔心他,眼巴巴地守在這裡,都沒去花溪看看究竟是誰喜歡了瑩瑩那丫頭。沒想到這個臭家夥明日就要貢試,今天還有心情去花溪看熱鬨,心可真大。”
展凝兒剛想到這裡,華雲飛的下一句話便令她呆若木雞了。
華雲飛朗聲道:“我大哥與一個名叫果基格龍的家夥約在花溪決鬥,時間就在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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