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應龍麵對如此恐怖的一幕,心頭也不禁浮起一絲寒意。無聲無色,毫無跡象,你不知道他的蠱毒是布在空中還是地上,一個活生生的人走進去,片刻功夫就連骨灰都不見了。
“千年”,“千年”,好一個“千年!”
楊應龍有祖傳的避蠱秘法,但是麵對這麼恐怖的蠱毒,他也不確定自己的避蠱之法究竟能不能奏效,他不敢冒這個險。況且,就算他能應付,那麼能走進這扇門的也隻能是他一個人,誰知道門後是不是隻有尊者一個人?
楊應龍臉色極其難看,他原地僵立很久,才緩緩後退道:“走!我們到外麵等!”楊應龍一直退到大廳門口,這才轉身向外走去,在此之前的這段距離中,他甚至不敢以後背迎著那扇門。
葉小天眼見如此一幕,不由暗暗慨歎:“天下之大,果然是無奇不用。以前在京城時,我自以為身在天子腳下,已然是見多識廣了,今日才知我是井底之蛙,就隻這一次在山中所見所聞,就比幼年時聽過的許多神怪故事還要詭奇莫測。”
楊應龍铩羽而歸,格哚佬自然也沒有勇氣闖進去,一群人氣勢洶洶地闖進來,又灰溜溜地走出去,來到了神殿外麵。
格格沃和楊應龍鬼鬼祟祟地嘀咕了一陣,便一頭鑽進了神殿,楊應龍咬牙切齒地衝著神殿運了半天氣,大聲吩咐道:“來人,把我的大帳就設在這神殿外,時刻等候尊者消息!”
楊應龍一聲令下,他的人馬上回去傳訊,吩咐留守的人拆了帳篷。把東西搬來神殿。
展凝兒把安南天拉到一邊,和他說了一陣悄悄話,看樣子是把玉牌的事告訴了他,安南天神色登時緊張起來,但他馬上就掩飾住了。小聲同展凝兒說了幾句話,展凝兒便點點頭,走回來對葉小天大聲道:“走,咱們回村,由著他們折騰去!”
楊應龍聽到聲音冷冷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又扭過頭去。望著巍峨的神殿憂心忡忡:“消息很快就會傳開,附近九峒八十一寨的生苗都將派人趕來恭迎新尊者的誕生,到那時眾目睽睽之下,可是什麼手腳都做不了啦。莫非這個老家夥就是打的這個主意,想等各寨人都到齊了,再公開宣布繼承人選?這個繼承人……到底是誰呢?”
……
葉小天陪著展凝兒登上一條竹筏。另有幾個安、展兩家的侍衛也跟著過來,登上了另一條竹筏,葉小天對展凝兒道:“你交給他了?”
展凝兒向他使了個眼色,葉小天會意,馬上不再說話。那操筏的苗人把竹筏子擺到對麵湖岸,展凝兒登岸走出一陣,才對葉小天道:“我對表哥說了。表哥派人陪我去找格峁佬。”
葉小天咋舌道:“他自己怎麼不去?旯窠寨在哪,你一個女人,能行麼?”
展凝兒道:“最熟悉山中情形的人就是我,也隻有我認識格峁佬,我不去誰去?況且我會武功,表哥比我差遠了,你以為我就放心讓他去?再說,他是男人,楊應龍一直認為是他代表著安、展兩家,不會認為擔此重任的是我一個女兒家。旯窠寨距此僅一天一夜的路程。我快去快回,等楊應龍發現時已經晚了。”
葉小天點點頭,道:“凝兒姑娘,尊者病危,沒人顧得上我們了。我也想馬上離開。遙遙被人擄走,不找到她,我放心不下。”
展凝兒停住腳步,略一遲疑,便爽快地道:“成!我留個人領你們離開。”
葉小天搖頭道:“不必!我不會銅仁,我想繼續找下去。”
展凝兒道:“那你就更需要我幫忙了,再往前走有許多苗人的山寨,你一個漢人,語言又不通,如果沒人領著,不要說找人,隻怕你們自己都寸步難行。”
葉小天一想大有道理,便長揖道:“既如此,多謝凝兒姑娘了。”
展凝兒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輕輕頷首道:“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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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應龍在神殿外徘徊,心中焦急萬分。格格沃回神殿很久了,一直沒有消息出來,顯然他什麼都沒有打探到,難道那個老家夥真的封閉了神殿內部,什麼人都不見?他的目的何在?
楊應龍並不懷疑尊者即將歸天的真假,尊者不會拿這種消息開玩笑,而且“千年”這種蠱術“殺人一千自損八百”,一旦使用這種蠱術,施術者本人也會遭到反噬,必死無疑,所以除非麵臨十萬危急的局麵,又或者施術者本就生命垂危,否則他是不會施展這門蠱術的。
然則尊者歸天的事情既然不假,他封閉神殿不許任何人進出是意欲何為呢?
楊應龍突然站住了:“隻有一種可能----他在等人!”
楊應龍越想越有道理,尊者這麼做,隻能是在等人。他馬上就要死了,卻遲遲不宣布繼任人選,而是封閉神殿,禁止人進出,那麼一定是因為他等的人不在神殿,這個人是誰?
不在神殿的人千千萬萬,楊應龍自然不可能隨便想起一隻阿貓阿狗,他懷疑的主要對象還是集中在八大長老身上,他在心中快速把八大長老的行蹤過濾了一遍,不由懼然一驚:“格峁佬!”
這個老東西,上次有意提起格德瓦,果然是故布疑陣!“天子”垂危,哪有不把“太子”留在身邊的,他既然屬意於格峁佬,卻偏把格峁佬派離身邊,原來是故意誤導我們。
楊應龍馬上想到,尊者要通知格峁佬,一定會派人去,否則等格峁佬自行得到消息再趕回來,也許會拖延很久,尊者的命能不能撐到那時還很難說,何況尊者不會不考慮他在這段時間內另謀對策。
楊應龍突然站住腳步,回身問道:“尊者病發時。誰在他的身邊?”
幾名心腹手下麵麵相覷,他們也是聽到告急的鐘聲才隨楊應龍趕過來的,哪裡知道這些事,白筱曉快步上前稟道:“主人,今日葉小天被尊者邀來聊天。後來尊者就出了事,屬下也不知……”
楊應龍大怒,一記耳光狠狠扇了過去,斥罵道:“混蛋!怎麼不早告訴我?”
楊應龍下手奇重,這一記耳光,白筱曉吹彈得破的臉蛋立即腫了起來。嘴角流出一絲鮮血。白筱曉不敢爭辯,甚至不敢去撫摸一下臉頰,隻是惶恐地垂下頭,道:“是!”
其實這事也怪不得她,告急鐘聲敲響以後,楊應龍急急趕來。馬上就和神殿武士發生了衝突,隨即闖進神殿,又被“千年”給逼出來,這整個過程中哪有她插嘴的餘地。
楊應龍突然想起展凝兒剛與葉小天聯袂離開,目光頓時一閃,急忙向白筱曉招了招手,白筱曉連忙湊到他身前。楊應龍低聲囑咐幾句,沉聲道:“快去!這次再出了紕漏,我扒了你的皮!”
白筱曉臉色一白,急忙應道:“是!”
她很清楚,楊應龍這句話可不同於一般人的威脅,楊應龍此人豐神如玉,手段卻酷厲如修羅,他臥室的燈罩乃至馬鞍都是用皮膚嬌嫩的少女人皮製成,包括他榻上鋪的那張人皮床單,如果自己……
白筱曉暗暗打個冷戰。不敢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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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哚佬的部落就在神殿對麵,沒有人比這個村落裡的人更清楚神殿那急促的鐘聲代表什麼了,當鐘聲響起的時候,格哚佬立即帶著人乘著竹筏奔向神殿,而村中許多老人婦女則紛紛走出來。憂心忡忡地看著神殿的方向,更有人虔誠地跪在地上,向神殿的方向膜拜祈禱。
華雲飛和毛問智站在村口,眺望著神殿的方向,福娃兒自幼跟人類混在一邊,學了很多擬人化的動作,見二人揚首眺望,福娃兒也直立起來,努力抻著它那圓圓的根本看不見的脖子,睜大一雙黑眼圈做出眺望的樣子,雖然它根本不知道應該看什麼。
華雲飛疑惑地道:“村裡人如此慌張,格哚佬還親自帶人趕了去,莫非神殿出了大事?”
毛問智道:“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啥事?還能再冒出個魔殿,派兵攻打神殿了?哎呀,彆是那土皇上駕崩了吧?不是早說他快死了麼?”
華雲飛點頭道:“很有可能!”
毛問智大喜:“那可好啦!那個整天穿得跟黑無常似的老鱉犢子不是說他們大當家的一死,咱們就可以走嗎?這下咱們總算可以離開了。”
華雲飛卻蹙起眉頭道:“大哥還在神殿呢,他不會有事吧?”
華雲飛剛說到這裡就看到了葉小天的身影,華雲飛心中一喜,可還不等他舉步迎上前去,人立著呆看半晌的福娃兒終於明白要眺望什麼了,它歡喜地叫了一聲,胖胖的身子就竄了出去。
葉小天與展凝兒在村口分了手,展凝兒帶著人往她的住處走了一段,回頭看看無人監視,馬上閃進了叢林之中。
葉小天差點兒被熱烈歡迎的福娃兒再度撞倒,他安撫地拍了拍福娃兒的腦袋,對迎上來的華雲飛和毛問智簡單說明了發生在神殿裡的事情,幾人一邊往村裡走,葉小天一邊道:“現在他們顧不上咱們了,咱們準備一下,馬上離開!”
毛問智興奮地道:“太好了!這鬼地方,俺是一天都不想呆了。”
幾人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隻是想多帶些食物以備不時之需,可是當幾人回到住處時,葉小天突然發覺好象少了什麼人,他四下一掃,訝然問道:“邢二柱呢?他去哪了?”
華雲飛和毛問智這才發現,一向不用看管,總是老老實實跟在他們身後的邢二柱不見了,刑二柱一直以來就像他們的影子,以致他們已經完全忽略了這個人,而此刻,他們的影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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