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廚都掄著刀子殺人的時候,這支軍隊的氣勢算是打出來了,不過這也是黃狗打兔子而已,如果黃師宓的軍隊有青塘人和西夏人那種彪悍的氣勢,打死雲崢也不會做出那樣瘋狂的決定。
在大宋戰力這東西似乎和地域有著嚴格的區分,越往北的民族戰力就越是彪悍,越往南,那裡的民族戰力就越衰弱。
這很可能和食物來源的難易程度有關,北方寒冷貧瘠,想要吃飽飯就需要人不斷地和天爭,和地鬥,和嚴酷的自然環境作戰,人苦到一定程度,性命這東西就不重要了,不過北方人骨子裡的悍勇注定了他拚命的時候造成的傷害要大得多。
南方不同,這裡氣候濕潤,食物來源豐富哪怕是吃野果子都餓不死人,所以他們就少了一份和天作戰的韌勁,一旦血氣之勇消失,就會一潰千裡。
中國曆史上政權的建立,基本上都是從北向南統一的,很少有南方政權可以統一北方的,即使有最後也難逃被北房政權消滅的命運。
雲崢想著這個問題騎著馬出了城,城外已經是修羅場,軍隊這個殺人機器殺起人來效率是非常高的,一刀子下去,那些跪在地上的廣源兵的腦袋就掉了下來,或許在去年的時候他們還是農夫,或者山民,儂智高帶著他們學會了如何搶劫,所以他們現在就是強盜,猴子拿長矛捅死了幾個攔路喊著饒命的人,他們說的也是大宋的話,但是雲崢不打算饒恕他們,做了強盜,就要有被殺的覺悟。
馬蹄子打著滑在血地裡走,足足兩裡地都是紅色的,彭九他們殺的人不多,梁楫騎兵才是殺人的利器,戰刀橫在馬鞍子上,隻要從人群裡快速的跑過去,就會開出一條血路。
雲崢謹慎的轉過山彎,眼前的場景讓雲崢大喜過望,這裡根本就不算是軍營,應該是一個巨大的寨子,還是沒有圍牆的那種,怪不得分出去攻城的人隻有一萬多人,剩下的人都充任了挑夫,或者馬夫,他們搶來的東西很多,一些已經被笑林他們弄死的人身上居然穿著婦人的衣衫,好些都是綾羅綢緞。
寨子裡快沒活人了,隻有堆積如山的財貨,和一些隻知道大哭的婦人,孩子也很多,黃師宓估計想給自己建立一個強大的部族,所以才專門擄掠婦人和孩子。
那些婦人看到雲崢過來,跪在路邊哀求官爺不要再把她們扔下……
雲崢站在婦人群裡笑著安慰她們,還要她們幫著把這裡的東西整理一下,看看已經是中午了,就讓婦人們開始給孩子們做飯吃。
“大將軍會把這些強盜都殺死的!”趙迎春又出來了,站在那些婦人麵前握著拳頭發誓,她是找機會騎在憨牛的馬屁股上過來的,經曆過真正戰陣的憨牛根本就沒把這裡當成戰場,小姑娘一哀求,他就沒了主意……
雲崢帶的人都比較乾淨,不大工夫,彭九扛著斬馬刀帶著步軍走過來的時候,不用裝扮就和地獄裡出來的惡鬼一樣,張開染著血的嘴,衝著將主笑了一下,就煙塵滾滾的順著大路追殺了下去,他覺得今天就能把戰爭結束掉。
南方的女子很能乾,她們趕著大車跟著雲崢回到了溫泉關,不過這裡已經不適合住人了,布滿屍體的戰場隻有烏鴉在忙碌不停地起落,野狗大白天的也從山裡鑽出來,猶豫著要不要參加這場盛宴。
沿著重新鋪設好的橋梁,這些婦人孩子居然都堅強的從死人堆裡穿過來,沒有一個啼哭的,這樣的環境裡也確實不適宜哭泣。
雲崢站在城牆上,盼著自己的軍隊早點回來,溫泉關裡隻有不到六百人的隊伍這是兵家大忌,作為總預備隊的彭九都殺出去了,這場仗打到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的章法可言。如果不是蘇洵極力的勸阻,周同都打算把最後的五百弩手也派出去殺敵。
趙迎春不去和那些婦人在一起,卻非常的喜歡纏著雲崢,她喜歡死屍堆裡的一把刀子,那隻叫做大金的猴子就去給她拿,她喜歡戰利品堆裡的一顆珍珠,大金繼續去給她拿,在這個軍營裡她就是公主……
坐在夕陽下看趙師旦的訣彆文字,雲崢感受不到半點的悲涼,隻有無窮的憤怒,趙師旦就非常的憤怒,他在訣彆書的最後一句說:“給我三千鐵甲,我當誅滅此獠!”
雲崢有一萬鐵甲,如果趙師旦活著,分他三千不算什麼,哪怕趙師旦不還自己都成,在大宋敢打仗的人,尤其是做官敢打仗的人的實在是太少了。
雲崢閉上眼睛似乎看到趙師旦帶著三百老弱站在康州城頭怒號的樣子,不會打仗的人成千上萬的大宋軍隊往虎口裡塞,會打仗的人卻帶著三百殘兵和人家好幾萬人拚刀子,他確實有資格站在城頭怒罵幾聲。
“你看我爹的信乾嘛要點上香燭?”趙迎春頭上插著一根很漂亮的金步搖問雲崢,他弟弟則抱著一張剛出鍋的油餅在咬。
“我打算把你爹請過來看這一幕的,如果在康州,你爹的兵馬多一些,這一幕就會在康州出現,你爹喝不喝酒?”
“喝啊,我爹最喜歡喝梨花白!那可是好酒!”
“軍營裡沒梨花白,請你爹喝點白乾吧,我整出來的好酒,是真正的男人喝的酒!南方除了你爹沒人配喝!”
“您可以喝,您也配喝!”
“那是當然!我一直這麼認為。”
趙迎春代替她父親陪著雲崢喝了兩杯酒,她就醉的不知道東南西北,婦人們把她抱下去的時候,小嘴裡還在倔強的喊著要喝酒。
灌醉小丫頭沒什麼好驕傲的,如果趙師旦在說不定能多喝兩杯,喜歡打仗的人一般酒量都不錯。笑林回來了,馬背上還有一個人,縱馬到雲崢喝酒的城牆底下,將馬背上的那個人扔在底下,仰著脖子說:“痛快,給我酒!”
雲崢把酒壺扔了下去,笑林接住一口氣喝光,隨手扔掉酒壺,拿自己的長矛將那個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家夥挑的仰麵朝天對雲崢說:“黃師宓!你想怎麼處置?”
雲崢憂傷的看著自己被扔進血水裡的白瓷酒壺道:“你的賞賜減兩成!”
“我活捉了黃師宓!”笑林頓時就吼了起來,花娘好像有身孕了,他現在很需要錢。
“你弄臟了我的酒壺!”笑林怒吼,雲崢也大吼。
笑林看看掉在血水裡的白瓷酒壺,又看看屎尿齊流的黃師宓,想了一下說:“這家夥確實不如酒壺值錢!”說完搖搖頭就讓部下找了根繩子把這家夥掛在下風位,太臭了。
出擊的隊伍終於都回來了,滿身碎肉渣子的梁楫坐到雲崢跟前傻笑道:“沒活人了!看得到的全殺了!老彭還在後麵檢點屍體,說是要報功?這些東西殺了也算是戰功?我光顧著殺了,忘了計數了。”
雲崢往梁楫的大嘴裡塞了一把炒豆子笑著說:“我們擊殺了十萬悍匪,你想報多少都成!”說完就躺在椅子上往自己的嘴裡扔了一顆豆子意興闌珊。
“沒有十萬,撐死了三萬!”
“我說十萬就是十萬,大宋朝廷為了這兩個人一日三驚的,你說少了誰會信?彆忘了我們還欠曹榮一千顆首級呢。”
梁楫乾脆躺在城牆上,瞅著天上的星星道:“咱們戰死了三十二個人,都是被梭鏢捅下馬摔斷脖子死掉的,您說,我們要是和青塘軍,或者西夏軍對上會是什麼樣子。”
雲崢道:“殺敵一千,自損三千!尤其是你今天這種打法!”
彭九回營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雖然累的快走不動了。但是心情卻很好,隻來得及和雲崢報告一下戰果,將黃師宓哥哥的人頭送過來,就說自己很累,打算睡一下,說著話就歪倒在城牆根上睡著了,隨她一起回來的軍士,也大都如此,所以雲崢也就沒辦法睡覺了,今晚給他們站一晚上哨位,這是應有之事。
打了勝仗,軍營裡卻靜悄悄的,雲崢穿著鎧甲帶著十幾個人在營地裡來回的穿梭,那些婦人們把毯子給那些歪倒在城牆根的家夥們蓋上,他們不是連回營帳的力氣都沒有,隻是不願意讓那些婦人孩子睡在風濕露重的外麵。
南方的天氣潮濕悶熱,早上殺掉的人到了晚上已經散發出濃重的臭味,明天一大早就必須快快的掩埋掉,隻要拖延上幾天,溫泉關不要說睡人了,鬼都沒辦法在這裡待,好在明天餘靖就會過來親自督戰,老令官認為武勝軍擋住黃師宓的大軍乃是關係到朝廷大軍能否收回邕州的關鍵點,他想以身作則。
這就是黃昏的時候信使送來的命令……
狼嚎狗叫的聲音持續了一晚上,昨晚是月圓夜,犬科動物在吃飽喝足之餘都會對著月亮喊叫,給那些月神賜給自己食物。
可是早上的時候,武勝軍的人卻沒人能吃得下飯,隨著太陽升起,大地上的溫度越來越高,屍體的臭味順著風能傳到幾十裡開外。
餘靖騎在一匹驢子的背上,驚疑不定的問昨日送信的信使:“他們確實擊退了黃師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