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鴻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腰背上纏滿了麻布繃帶,骨折的肋骨也被人扶正了位置,雖然隻要動一下,就鑽心的疼,斷鴻卻非常的高興,能活著無論如何都應該感到慶幸。
瞅著浩二的那副白的耀眼的大白牙,艱難的問道:“糖糖姑娘可好?”
浩二嘿嘿笑道:‘還真是一個多情的種子,我家姑娘很好,就是擦破了點皮,幸虧你發現了賊人,要不然我家姑娘就會被人家擄走,糖糖伺候了好一陣子,剛剛走。”
“賊人是誰?怎麼樣了?”
聽到斷鴻這樣問,浩二笑的更加的開心,想拍一下斷鴻的肩膀,忽然想起來他的肋骨骨折了,匆忙間拍到自己的大腿上,挑起大拇指誇獎道:“好身手啊,三個賊人全部被你格斃,一個重傷的,就是那個被你挑斷手腳筋的家夥說張家糧鋪的火也是他們放的,昨晚起了賊心來打我家姑娘的心思,結果失了手,栽在你的手上,那三個人可不簡單,錦毛豹子侯勇,賽天雕華鵬,再加上地理鬼毛大用,這個都是悍匪啊,你算是立了大功了,我家夫人酬謝了您一百貫錢,全是交子,就在你身上,小心些,莫要被你的上官拿走了。”
斷鴻咳嗆兩聲,想要多說話,見浩二詭異的看著自己,不由得苦笑道:“想不到斷鴻也有勇冠三軍的一天。”
事情到了這一步,斷鴻隻能認了這個功勞,他甚至相信隻要自己矢口否認,自己的上官到來的時候看到的一定會是自己的屍體,說法很有可能就是傷重不治。
人家把自己最後的一個漏洞也補上了,趙知府現在最希望的就是目前的這種狀況,給賣糧食的張家一個交代,安撫一下心痛的糧商們。
侯勇,華鵬,毛大用這三個有名有姓的悍賊恰好用來堵上糧商們的嘴。煽動鬨事的全是壞人,識文斷字的斷鴻甚至能想到知府會怎麼利用這三具屍體。
捕頭來了,勉勵了斷鴻幾句,在得知斷鴻準備將兩具屍體的功勞安在大家的頭上,捕頭第一次用正眼看了一下這個小捕快,笑著告訴他,他自從入職以來從未領到的花紅上麵給批下來了,而且從今往後花前街的事情就是斷鴻說了算,捕獲一個巨寇的功勞也絕對不會有人有意見,馬上就會有大量的賞賜發下來。算是發財了。
一幫捕快也嘻嘻哈哈的恭賀斷鴻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好心的用擔架抬著斷鴻準備回家。斷鴻臉上帶著笑容,目光卻在不斷的搜索,當他看到那張因為驚恐而變得蒼白的小臉出現在樓梯拐角,心裡就像是灌滿了蜜糖。糖糖朝他偷偷招手的時候,斷鴻的笑容變得更加的燦爛,胸口仿佛都不那麼疼了。
今天他算是看清楚了,想要當一個好的捕快,一定要比大盜更加的凶狠,也要比自己的同僚更加的狡猾,對於自己的智慧,斷鴻從來沒有懷疑過,兩隻拳頭在不知不覺中握的很緊。
花娘摟著糖糖。小聲的在她耳邊說話:“怎麼樣?女兒,女子還是要靠自己吧?我們也能做大事,這三個狗賊已經殺了三個捕快,這個小捕快算是機靈的,有些人我們惹不起。但是官府能惹得起,那個老狗,現在恐怕隻想讓自己脫身,哪敢打你的主意,官府的追查必定會深入下去,哪怕趙知府想掩蓋,密諜司的人也不會放過,最後他們就會發現這個老狗家裡麵儘然還有前朝的舊衣冠,他就是想說也說不清楚。
咱們不但能擺脫自己的困境,也能給成都府除一個大害,兩全其美啊。”
糖糖點點頭,望著斷鴻離去的方向惋惜地說:“就是可憐這個小捕快了。”
花娘咯咯笑道:“一百貫可以買好多人的性命了,傻孩子,你舅舅將你賣給我的時候,隻討要了八貫錢,咱們的命不值錢,難道彆人的命就值錢不成?他到底活下來了如果死了一樣會有一百貫錢給他的老母親,我們如果想要活得好,最好不要在乎彆人的命……”
密諜司效率很高,很快就理清了成都府事件的來龍去脈,蜀國的餘孽周四海就是導致成都府風聲鶴唳的罪魁禍首,雖然周四海在密諜司搜檢出蜀國朝服之後立即服毒自儘,沒有問出根源,但是整個事情已經非常的清晰了。
很可惜啊,案子破了,糧商們就不願意災低價賣糧食了,低價糧食隻維持了整整五天,不過有這五天的緩衝,成都府的糧荒已經極大地得到了緩解。
懸掛在城牆上的四具屍體讓進出城門的人戰戰兢兢的,雲錚去看了兩回,怎麼也沒辦法把這四個家夥和自己乾的事情聯係在一起,不過當他知道糖糖差點被人擄走以後,很快就知道事情為什麼會如此的怪異了。
花娘到雲家的時候,雲崢正在考慮怎麼做雙蒸飯,因為來作坊上吃飯的人更多了,工坊都快裝不下了。這些人家裡有糧食了,可是她們對雲家依舊不依不饒的準備吃垮。
“少丟人了,缺多少糧食去靈犀閣裡拉,婦人孩子而已,多吃兩口也吃不窮你,彆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是多大的財主。”
雲崢抬起頭看看花娘說道:“你以後用計的時候主意不要殺人太多,我以前就是像你那麼乾,結果好久都沒有睡踏實,周四海也就是一個惡霸而已,怎麼,那家夥在打糖糖的主意?”
花娘點點頭,長吐了一口氣說:“那家夥想給糖糖贖身弄回家當家妓,我如果不答應他就要撤股,還說要我在成都府不能立足,既然他找死,那就去死吧。”
“這麼說我這一次都被你給利用了?”
“廢物利用一下而已,你是要逼著糧商放糧,我是要解除自身的麻煩,還幫著你填補了漏洞,不感謝我還這麼說話。”
雲崢扔下手裡的笊籬瞅著花娘說:“我打算讓糧商永遠低價賣糧食的,結果你這一折騰,低價糧食隻賣了五天,現在糧食的價格又漲上去了。”
花娘咯咯的笑道:“五天時間足夠成都人屯糧了。買得起的會買,買不起的一樣買不起,現在天氣慢慢的轉暖和了,很明顯,到了開春就會正常,糧商們的價格繃不了幾天,隻要再不下雪,就該他們擔心庫存的糧食了,蜀中從來都是把糧食往外運,很少往進運的,今年可是有大批的糧食要運進蜀中,全是官糧,既然是官糧,就沒有漲價的道理,所以糧商們的糧食儲存的越久,就越是吃虧。
而且這一次成都人都看清楚了糧商們的嘴臉,你上街去看看,小孩子走過糧店都會朝他們吐口水,吃相太難看了。”
陸輕盈端著茶水走了過來,見雲崢還在搗鼓怎麼才能用最少的米蒸出更多的飯,就捂著嘴笑道:“夫君,您還是彆做了,從這些婦人嘴上摳糧食可不符合您大善人的名頭。”
雲錚搖搖頭說:“我寧願他們現在罵我,也不想他們將來餓死,你和花娘一樣,憑什麼認為開春氣候就會變好?老天爺私底下給你們說的?
這破氣候從來都是一環套一環的,一開始就走錯了,接下來的氣候都會變壞,成都府什麼時候土地會結凍了?到現在都沒有化開,這已經證明春天會晚到,土地裡的溫度起不來,種子就不會發芽,好幾場大雪,已經弄得油菜絕收了,明年連柑橘有沒有的吃都成問題,要是開春再來一場倒春寒,哼哼,你們等著餓肚子吧。”
陸輕盈抬頭看看頭上的太陽小心地說:“曆書不會錯的,春雨驚春清穀天,春天一定會按時到來的,夫君多慮了。”
“不懂就少咧咧,太陽從黃經零度起,沿黃經每運轉一刻便是一個節氣,運轉一周總共有二十四刻,也就是有二十四個節氣,每個月有兩個,為首的那個就是節氣名。
每一個節氣都是有特殊要求的,比如立春,太陽照射大地需要多少時間是有講究的,就是為了提高地溫,如果地溫提高不起來,那樣的立春還叫立春嗎?曆書上的標記隻是一個大概數字,平常年份用他沒問題,但是大災之年,你要是還敢按照曆書上的記載來做事,坑不死你。
人命關天的事情,誰敢大意,除非夏糧收到倉庫裡我才敢說糧荒過去了,要不然,嘿嘿,還是聽我的,咱家繼續屯糧。
錢財那東西想要賺回來太簡單了,這時候家裡多些糧食才安全,我恨不得咱們的床上都堆滿糧食。”
一番話把陸輕盈說的麵紅耳赤,使勁的推搡一下雲崢,花娘笑道:“就算按你說的,咱們屯糧,您覺得屯多少合適?”
太平年間不屯足夠三年吃的糧食你好意思叫屯糧?從現在起,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屯糧的機會,這些糧食握在我們手裡,總比握在那些奸商的手裡要好,至少我會做雙蒸飯,能多哄飽幾個肚子,花娘也一樣,就算是我們白擔心了,那些糧食也能拿去換酒,最後我們還是賺錢的,就這麼說定了,這就回去準備,耽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