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是過了幾天舒坦日子，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還能到處找女人……”李飛淡淡地笑了幾聲，但神色卻是一片慘然，“可是，我再有錢，也改變不了我殺人犯的身份，不管住在哪裡，心裡都從來沒有踏實過，總感覺警察會突然破門而入……

“一開始，我還接觸過一些人，想要花錢把自己的身份洗白。可到頭來，那些人都是騙子，弄來一張張假身份證，害我白白花了許多冤枉錢！

“還有，那些和我接觸過的女人也光盯著我的錢，我信不過她們，後來也就找得越來越少了！

“唉！

“在我的印象裡，100萬應該是很多很多的錢，足夠我下半生之用！可現實情況卻是完全相反，不到兩年的光景，便已經揮霍得差不多了！

”沒辦法，身邊物價飛漲。我的身份又見不得光，做什麼事情，都要比一般人花的錢多！

“而且，就算我身份洗白了，那點兒錢也不算什麼，甚至連棟像樣的房子都買不起！”李飛越說越是苦澀，“說起來也真是一個笑話，我以前一直在想，師父那麼能偷，陶香號稱賊王，可他們過的日子，怎麼還是過得那麼窮困呢？一點兒也不瀟灑！

“嗬嗬，直到我活了60年，才終於想明白這個問題，我們是賊，我們的心是賊心，我們永遠活在做賊的陰影之中，就算站在太陽底下，也會感覺自己是見不得光的！

“就像我那樣，我隨身帶著那麼多奇珍異寶，還有一塊價值連城的印度寶石！可是，這些東西，卻根本給不了我理想中的生活，彆說理想，連正常人的生活都給不了！

“我不敢把錢存到銀行，不能在一個地方安居樂業，不全心全意地去信任某一個人！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女人……而且，我還得時時刻刻想著怎麼藏好我的東西，不被彆人知道！

“和我以前的生活相比，其實除了物質條件稍稍提高了一下以外，其他的都和以前一樣，每天還是那樣渾渾噩噩，兢兢戰戰，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去往何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有一次，錢揮霍得差不多了，我去某城市的地下黑莊，想要賣掉一件玉雕。結果，寶物沒有賣成，還差點兒丟了性命！我被那些人盯上了，要不是我最後把玉雕丟給了他們，恐怕連脫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從那以後，我就像驚弓之鳥一樣，再也不敢隨意把寶物顯露出來！至於那顆寶石，我更不敢讓彆人知道，一直隨身攜帶，從不離身！

“那時候，我才深深地明白，為什麼陶香要把這些寶物深埋到墳地裡去了！這一切的一切，都和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樣！

“唉！”又是一聲長歎，李飛頹然說道，“就這樣，短短幾年下來，我很快就恢複了往日的狀態，開始捉襟見肘，日漸拮據。

“更嚴重的是，我在漫長的歲月消磨之中，逐漸變老，再也不是那個年輕的小夥子了！心臟病、高血壓，各方麵的功能衰退，一些老年人常見的病症不斷在我身上出現。為了看病，我也沒少往裡麵搭錢……

“可能，人都有一種葉落歸根的念想吧！尤其到了老年尤為明顯，我在流浪了幾年之後，仍然固執地返回了百靈，再一次去到了那棟墳邊的老房子裡。

“老房子真是結實，這麼多年下來，居然還保持著我當年離去的樣子。可能是那裡瀕臨墳地，所以往日裡素來清淨，無人關注。

“我當時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該走了，那我不如就死在這裡罷了！那是我有記憶以來，唯一印象深刻，唯一眷戀的地方！

“那時候，我也不再擔心警察的事情了！我把我值錢的東西，全都藏在了老房子的天花板上。然後，便想著尋找一些門路，把寶物再換一些錢來。

“不過，在換錢之前，我也需要過活，所以我就在網上尋找熟悉的工作。沒想到，正好遇到香陵縣殯儀館招人，香陵距離老房子不算太遠，而且入殮師也是我這輩子唯一熟悉的工作，所以，我就去應聘了！

“我使用的，還是那張叫做夏連喜的假身份證。”李飛說到這裡，似乎已經快要講到了故事的儘頭，語速明顯變慢了幾分，“憑借著我的技術，我當然應聘成功，成了一名入殮師，又乾起了年輕時候的老本行。

“後來，我感覺來回跑不方便，所以乾脆從殯儀館附近租了房子。

“說實話，重新乾回老本行的感覺真是不錯，我感覺自己的心也逐漸穩定了下來，我開始重拾我以前的技術，幫死者家屬們處理一具具屍體……

“又找回了昔日的感覺，我便開始尋求技術上的進步，繼續鑽研我年輕時未竟的課題。我買來了很多相關書籍，然後利用我以前的設備和便利條件，想要創造出最完美的防腐方法來！

“由於需要一種穩定劑，我便打著殯儀館的名義到百靈一中購買了酰氰烯胺，然後嘗試調試最新型的防腐試劑，雖然現在還沒有成功，但我相信，如果能再給我點兒時間的話，應該可以成功的！

“但是……唉！”李飛終於抬起頭，看了看在場的警官們，歎息著說道，“其實，對於這一天的到來，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說實話，我不怕被抓，也不怕牽扯出我年輕時犯下的案子！

“反正，我已經失去了我的一生，如今也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

“昨天半夜，我在處理一具死者遺體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一種新的配比辦法，所以，我大半夜就開著殯儀館的殯葬車，想要回老房子拿些化學原料！

“可沒想到，我剛把車開出去，便看到了大量的警車正往殯儀館開去！

“緊接著，我開著殯葬車去到了我租房的地方，結果又看到了大量的警察，已經把那裡包圍了！

“這一來，我便完全明白了，警察終於找到了我！”李飛麵露坦然地說道，“當然，一開始，我的第一反應當然是要逃跑了，畢竟，你們還沒有抓住我！

“所以，我就開著殯葬車返回老房子，想要把那些寶物拿走！可是，當我發現你們的車子已經緊緊追趕在我身後的時候，我便意識到，我是不可能再跑掉的了！

“既然，我這悲催的一生已經如此，那我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所以，進屋之後，我把寶物取出來，把印度寶石裝進口袋，想要跟這些東西，還有那棟老房子同歸於儘。

“能死在童年住過的老房子裡，未嘗不是一種安慰！那本就是我的一個夙願，”說到此處，李飛停頓了一下，眼睛不可避免地看向了趙玉，然後滿含幽怨地說道，“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我已經點著了火，卻沒有把我燒死！然後……就被你們捉到了！

“不過，被捉住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對我來講，結果都差不多！”李飛一臉釋然地說道，“相反，把鬱積在心中的秘密說出來，我反而覺得暢快了！

“警官們，我已經把我悲催的一生講給你們聽了，接下來……”李飛頓了頓，說道，“你們能讓我見一見陶香嗎？”

“你……什麼意思？”赫然間，趙玉聽出了李飛話裡有話，急忙問了一句。

“我聽新聞上說，你們已經捉住了陶香，不過……”李飛表情凝重地說道，“恕我直言，見過陶香真麵目的人真的並不多，所以，我想看看，你們捉住的，到底是不是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