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瓦爾卡臉上的表情,就猶如他的聲音一樣。
倉惶,且恐懼。
事實上,不單單是西瓦爾卡。
帳篷內,此刻就如同是按下了播放器的暫停鍵一樣。
所有獵魔人都在這一瞬間僵直了。
‘黑災’!
在場的獵魔人都是經曆過黑災的。
雖然因為強大的實力,瘟疫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掠奪他們的生命,但是他們卻看到過太多被瘟疫掠奪生命的例子了。
沒有誰願意再次去經曆那些。
但是,很快的,這些久經戰陣的獵魔人就紛紛回過神。
他們看向了秦然。
剛剛唯一能夠保持淡然的就是秦然。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中議員,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真的。
可這個事實,是誰也猜不到的。
“契卡灣、北方、現在是戰神殿嗎?”
秦然這樣的低聲自語著。
頓時,在場的人心中一凜。
他們都想到了什麼。
是啊!
太巧合了!
在‘靜夜秘修會’南方議員們發現了一絲端倪後,契卡灣從地圖上消失了,接著,獵魔人在北方發現了那些構裝體,然後是‘戰神殿’的瘟疫。
單獨拿出來或許沒有什麼。
可現在擺在一起……
“是祂嗎?”
埃德森沉聲問道。
“嗯。”
“很大可能。”
秦然沒有給與準確的回答,他看向了驚魂未定的西瓦爾卡,道:“冷靜點,西瓦爾卡,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是,殿下。”
西瓦爾卡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
……
營地的逐漸走上了正軌後,西瓦爾卡的擔子輕鬆了許多。
他有更多的時間去陪艾麗。
當然,更重要的是,隨著與‘戰神殿’關係的緩和,他能夠拿回自己的‘財產’了。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儘管在之前對於這五六百金普頓西瓦爾卡並不放在心上,但是在這種要養女兒的時候,西瓦爾卡卻是極度渴望金錢的。
當然了,身為一個‘父親’,他不能夠做出令‘女兒’失望的事情來。
因此,一些當傭兵時的邪門歪道是不能用了。
而這難住了西瓦爾卡。
他希望艾麗能夠有個美好的童年。
哪怕是在‘迷霧’教會內也是一樣,至少糖果、小裙子、洋娃娃之類,彆人家女兒有的,他也得給艾麗弄到。
這可不是一筆小開支。
尤其是當他儘可能尋求更好的時候,這筆不小的開支馬上變成了常人難以負擔得起的開支。
所以,當從那位年輕騎士那裡接到消息的時候,西瓦爾卡是十分欣喜的。
至於陷阱?
如果沒有結盟的話,或許是。
可一旦結盟了,西瓦爾卡並不認為‘戰神殿’會為了他這樣的一個小人物撕毀盟約。
在艾坦丁堡的商業區附近,西瓦爾卡見到了那位年輕的騎士吉諾。
一身明亮的盔甲,臉上帶著溫和、陽光的笑容,絲毫看不出之前的頹喪,身上的氣息也隱約強了數分。
看得出,經曆了之前的事件,這位年輕人在‘戰神殿’的地位獲得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嘿,吉諾。”
西瓦爾卡揮舞著手臂,主動打著招呼。
傭兵出身的西瓦爾卡可沒有什麼矜持,或許在‘戰神殿’時還能夠收斂一二。
而現在?
隻要不是在艾麗麵前或者執勤的時候,他總是習慣用最放鬆、愜意的姿態來做事
“西瓦爾卡閣下,您的心情不錯?”
年輕的騎術先是一板一眼的行了禮後,這才笑著問道。
“當然。”
“馬上就要獲得一筆額外的收入了。”
“我可以給艾麗買小裙子和洋娃娃了。”
西瓦爾卡並沒有隱瞞艾麗。
甚至,大多數的時候,一說起‘艾麗’,西瓦爾卡都是帶著一種炫耀的姿態來,然後,又開始警惕看著被他炫耀的人。
怎麼說呢?
一種養了小白菜後,既怕豬來拱,又怕沒有豬拱,很是複雜的老父親心態。
“這個我就無法幫上您了。”
“對小裙子、洋娃娃我並不熟。”
“如果是刀劍或者盔甲……”
“不!”
“我們的艾麗是淑女!”
“真正意義上的淑女,不是舞刀弄劍的莽夫!”
年輕人的話語還沒有說完就被西瓦爾卡打斷了,他十分嚴肅的說道。
身為傭兵的他可是太清楚那些舞刀弄劍的女士們最終的下場了。
除去少有的一些,大部分都沒什麼好下場。
萬一缺胳膊少腿,臉上再來一道疤的話……
西瓦爾卡馬上搖了搖頭,將這種可怕的畫麵甩出了腦海。
他堅決不允許艾麗走上他的老路。
砰!
遠在下七環的‘迷霧’營地內,艾麗將舉過頭頂的磨盤輕輕的放在了地麵上,輕微的悶響中,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後,艾麗看向了坦德克,鼓動著自己的二頭肌。
“我是不是很厲害?”
那語氣猶如炫耀的孩子。
事實上,也是孩子。
坦德克也是,即使他正在緩慢的恢複著,但依舊還是孩子。
“厲、厲害。”
“艾麗要多吃,多吃才有勁兒!”
“肌肉就是力量!”
曾經的‘巨獸’坦德克低下頭,看著剛達到自己膝蓋的艾麗,總覺得艾麗還是太瘦了,太矮了,至少要長到他這樣的高度,也得如同他一樣強壯才行。
“嗯!”
艾麗認真的點了點頭。
然後,再次將磨盤抬了起來,開始用坦德克教給她的呼吸方式呼吸著。
坦德克看著努力的艾麗,想了想,決定幫艾麗一下。
體內的力量開始聚集。
伸出一根食指,坦德克小心翼翼的點在了艾麗的額頭上。
吼!
艾麗耳邊傳來一聲獸吼。
她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
一個擁有百隻手臂的巨人。
艾麗雙眼一陣失神,呆呆的看著那個巨人。
巨人低下頭看著宛如浮遊般的艾麗,然後,裂開嘴一笑。
頓時,氣勢凶猛、威武的百臂巨人就變得憨厚起來。
猶如是一個淳樸的農夫般。
可……
太過高大了。
百臂巨人顯然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看著小小的艾麗,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撓了撓頭後,他這樣說道。
“記住我的名字,達爾蘭。”
聲音宛如雷霆。
震得艾麗雙耳嗡嗡作響。
“抱歉。”
“很久沒有人選擇我的傳承了。”
“而且,我是第一次遇到女孩子選擇我的傳承。”
看著搖搖欲墜的艾麗,百臂巨人很不好意思,立刻,改變了說話的方式。
聲音開始出現在艾麗的心底。
“達爾蘭先生?”
艾麗試探的稱呼著百臂巨人。
“是的,艾麗。”
“不要奇怪,你接受了我的傳承,我自然能夠知道你的名字。”
“好了,我需要離開了。”
“當你的名字在星空下傳頌的時候,你就可以來找我了——隻需要高呼我的名字。”
說完,百臂巨人消失了。
艾麗的眼神恢複了正常。
“看、看到了嗎?”
坦德克焦急的問道。
“看到了。”
艾麗點了點頭。
立刻坦德克笑了起來。
“獨眼巨人的強大是我所向往的……”
獨眼?
不是百臂嗎?
而且,那個巨人有兩隻眼啊?
艾麗一愣。
不過,看著興致勃勃的坦德克,艾麗沒有開口。
她知道坦德克是病人,需要開心。
等他病好之後,我在告訴他吧!
艾麗這樣想著。
然後,她不由自主的被自己腦海中的知識所吸引。
那是名為‘戰車’的秘技。
……
嘶!
一股突如其來的心悸感讓西瓦爾卡忍不住的倒吸了口涼氣。
在這一刻,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但有沒有什麼實質的證據。
“也許……”
“是我最近太累了?”
西瓦爾卡這樣的安慰著自己,繼續跟著年輕的騎士走在大教堂前的石子路上。
在這裡已經能夠清晰的看到戰神殿的大教堂了。
當他看到一隊隊進進出出的戰神殿成員時,眉頭就是一皺。
做為曾經的執事,西瓦爾卡對這裡太熟悉了。
因此,些許的變化也無法瞞得過他。
例如戰神殿的大教堂前,雖然不會特意讓人保持肅靜,但是也絕對不會變成這種即將向著菜市場進化的繁忙景象。
“發生了什麼?”
西瓦爾卡看向了年輕的騎士。
年輕的騎士也是一臉茫然。
“我之前離開時還是一切正常的。”
年輕騎士說著,就走向了守在路口的一位執事。
“停下!”
“吉諾騎士請停下!”
還沒有靠近,這位執事就高呼起來。
“怎麼了?”
年輕騎士不解的看著這位執事。
“是……”
瘟疫!
‘瘟疫’一詞是比劃的口型,沒有說出聲,那位執事繼續的說道:“這裡已經完全的封閉了,不準任何人離開。”
瘟疫?!
聽到這個詞彙,對‘黑災’印象頗深的西瓦爾卡連連後退。
年輕騎士也呆愣在了原地。
“我要見樞密主教大人。”
停頓了數秒鐘,年輕的騎士這樣的說道。
“大人正在處理更加危險的事情,沒有辦法見您。”
“而且,大人說過了。”
“任何離去的戰神殿成員,暫時不可以返回大教堂,包括您在內。”
這位執事耐心的解釋著。
吉諾的名字早已經進入了戰神殿高層的視野,隨後傳來的‘洗禮’消息更是證實了眼前的年輕人注定會成為主教級彆的人物。
因此,必要的恭敬是必須的。
“現在情況怎麼樣?”
吉諾問道。
“不知道!”
“我們隻是負責外圍!”
執事回答著。
“這樣嗎?”
年輕的騎士轉過身,看向了西瓦爾卡:“很抱歉了,我們這一次要失約了,如果度過這次的危機,我將會加倍補償您。”
說完,年輕騎士不等西瓦爾卡回答,就這麼直直的衝擊了隔離的範圍。
不論是西瓦爾卡,還是那位執事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到後者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
吉諾早已經進入了大教堂的範圍。
“這、這……”
執事愣愣的看著那道背影。
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有些理解為什麼這個年輕人會被樞密主教大人看重了。
微微的行了一禮,執事轉過身看向了西瓦爾卡。
“閣下,請回。”
對方一抬手。
西瓦爾卡沒有任何久留的意思,轉身就走。
而且,在返回的途中他開始購買石灰。
他的記憶中,石灰對抑製瘟疫有著相當的作用。
然後還有什麼?
乾淨的水。
火焰。
和……
隔絕!
要是萬一隔絕不了呢?
不、不會的。
絕對不會的。
腦子中不停冒出種種想法的西瓦爾卡就這麼倉惶的跑回了‘迷霧’教會營地。
聽著西瓦爾卡的訴說,帳篷內的獵魔人紛紛緊皺眉頭。
“通知羅格特,暫時封閉營地。”
“食物要嚴格審查。”
“還有……”
“我想見見格爾薩克議員。”
秦然這樣說著,目光看向了帳篷外。
等候多時的霍爾萊卡一點頭就消失在了陰影中。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很快的營地內就傳出來‘戰神殿’瘟疫的消息,所有人都變成了驚弓之鳥,哪怕在工作時都變得魂不守舍。
‘黑災’的恐懼,所有人都是刻骨銘心的。
而在這種時候,還有什麼是比神靈更適合安慰人的嗎?
不自覺的,營地內的人們在忙碌完後,就開始了祈禱。
以遠比之前還要虔誠的態度。
夜幕又一次的降臨了。
祈禱聲充斥整個營地。
守在營地門口的王室衛兵,不自覺的也加入了其中。
這引來了周圍人好奇的關注。
好奇心可以害死貓。
當有一個和守衛關係不錯的人打探到了確切的消息時,瘟疫的消息就開始以十傳百、百傳千的速度彌漫開來。
沒有等到日出時分,整個艾坦丁堡就變得惶惶不可終日。
而在日出後,當戰神殿大教堂的方向連續傳來濃鬱的黑煙時,恐慌達到了一個極限。
黑煙代表什麼?
沒有比艾坦丁上了年紀的那些人更清楚的了。
那是焚燒屍體的火焰!
為什麼沒有最後的彌撒,就這樣連續焚燒屍體?
答案不言而喻。
瘟疫再次降臨了。
消息是真的!
不是謠言!
轟!
整個艾坦丁堡就好像是炸開的鍋。
所有人,都一窩蜂的向著那座隱匿在角落中的‘災厄女士’的神殿衝去。
哪怕平日裡,他們都是避之不及的。
但,
真的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