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有些發暈。
但身體卻不疼。
地麵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硬。
而且……
還有點軟軟的。
從地麵墜入地下的龐納德逐漸的蘇醒過來。
下意識的,這位來自海灣區的放牧者代表就檢查起自己的身體,並且,下意識的摸了摸地麵。
“摸夠了嗎?”
甕聲甕氣的話語,在耳邊響起,龐納德一驚。
隨即才發現,盧坎竟然在他下麵。
龐納德隨即跳了起來,借助著些許的微光,龐納德清晰的看到在盧坎躺倒的地麵周圍,全部都是裂紋。
完全由衝擊造成的裂紋。
看著完全鑲嵌入地麵的盧坎,龐納德完全能夠猜得到,盧坎承受了多麼大的衝擊力。
這樣的力量換做是他……
恐怕很乾脆的就得死了!
頓時,龐納德看向盧坎的目光就變得複雜起來。
要知道,在不久前,他可是把對方當做對手的。
而現在,這個潛在的對手卻救了他。
一時間,龐納德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態度麵對對方了。
盧坎自然感受到了這樣的目光。
“我不是救你。”
“隻是我比你重,先掉下來了。”
來自北地的放牧者,一邊說著,一邊咬著牙就要站起來,但是剛起來一半,就再次躺倒在地。
毫無疑問,即使是以身體強壯而著稱的北地放牧者,從那麼高的地方墜落,還充當了人肉墊子後,也不可能毫發無損。
“你沒事吧?”
回過神的龐納德馬上跑過去,蹲下檢查著盧坎的傷勢。
“沒事。”
北地放牧者沉聲回答道。
“肋骨斷裂,腿骨斷裂,內臟不同程度受損……”
“我說了我沒事。”
“睡一覺就好。”
北地放牧者打斷了龐納德的話語,然後,就這麼閉上了眼。
隻是,剛剛閉上了眼。
一個溫熱的東西就戳進了嘴裡,隨即就是略帶腥臭的液體。
北地放牧者瞬間睜開了雙眼。
看到了僅在眼前的試管。
他想要將這個試管吐出去,但是根本無力的身軀讓他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而且,龐納德下一刻又掏出了數根試管,插進了他的嘴裡。
“我不喜歡欠人人情。”
“這些是我之前找到的療傷藥劑。”
“你應該能夠很快恢複。”
龐納德認真的說道。
然後,龐納德努力的將盧坎扶了起來,將盧坎的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拎著對方的腰帶,努力的向著一側移動。
這裡是一個碩大的大廳。
四周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但是,龐納德知道,他不能夠留在原地。
因為,那個牛頭怪隨時會來。
見識了對方的能力後,龐納德並不認為那道合金門能夠阻攔對方。
顯然,盧坎也知道這一點。
在這個時候,北地放牧者想要減輕龐納德的負擔,可是他略微用力,全身上下,就由內而外的疼。
無疑,這一次的傷勢,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你最好不要亂動。”
“那些藥是我的全部,如果你再傷了。”
“我可找不到藥了。”
龐納德一邊說著,一邊扭頭大量四周。
這裡是大廳的一側,牆壁高大、結實,還有著些許殘破的浮雕。
用手觸摸的話,有著一股冰涼的感覺,介乎於石頭和金屬之間。
“這是哪裡?”
“你有見過類似的地方嗎?”
龐納德低聲問道。
“沒有。”
“我一開始以為我們進入了城市的下水道。”
北地放牧者很乾脆的說道。
“下水道可不會有浮雕。”
“而且……”
“這裡的空氣很清新,沒有絲毫的氣悶感,應該是有專門的通風口。”
龐納德抬起一隻手,用舌頭舔了一下指尖,細細的感知後,馬上指了指黑暗中的一個方向。
“這裡。”
說著,龐納德就半扶半背著盧坎向那裡前行。
一條同樣處於黑暗中的隧道出現了。
站在這裡,已經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風了。
龐納德帶著盧坎繼續向前。
前行了大約四五百米後,這位來自海灣區的放牧者已經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了。
重!
真重!
他覺得自己不是半背著一個人,而是背著一頭熊。
不!
熊都沒有對方重!
“放我下來。”
“我感覺好多了,能夠走了。”
北地放牧者感受著龐納德越發急促的呼吸,徑直說道。
自己多重,北地放牧者是心中有數。
而龐納德擅長什麼,北地放牧者也是心中有數。
事實上,龐納德能夠半背著他走這麼遠,已經超出了北地放牧者的預計。
不過,龐納德並沒有依言而行。
這位海灣區的放牧者埋著頭,背著盧坎而行,臉上罕見的浮現出了一抹倔強。
一如其他放牧者般。
不論平時什麼模樣,在最關鍵的時刻,總有著自己的堅持。
龐納德也不例外。
毫無關係者,他可以做到見死不救。
但是,救了他的人,他必須要救回來。
無關乎善良。
隻關乎原則。
繼續前行了四五百米,在這條漆黑的走廊中,龐納德終於看到了風傳來的方向,那是一個開啟的門。
並不是自然開啟。
而是暴力破門。
厚重的木質門,碎成了數快,散落在地,僅有少許還留在門框上。
“這?”
龐納德一皺眉。
而在檢查後,龐納德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木門厚達20公分,經過桐油泡製,堅固異常,我沒有看到切割、錘擊之類武器的痕跡,也沒有炸藥的殘留,隻有一個淺淺的腳印,應該是……”
“被一腳踹開的!”
得出這個答案的龐納德自己都被自己的這個答案嚇了一跳。
到吸了口涼氣,龐納德看向了盧坎。
“我在最強狀態下,應該能夠做到。”
“但絕對不會這麼輕鬆。”
北地放牧者直言不諱。
“你知道在營地中有什麼人能夠做到嗎?”
龐納德繼續問道。
“沒有。”
北地放牧者搖了搖頭。
他是真的不知道臨時營地中有什麼人能夠做到。
腦海中秦然的身影一閃而過,北地放牧者卻再次的搖了搖頭。
對方應該比他強!
但不會強太多,不然怎麼可能還在普通營地,異人營地才是對方該去的地方。
難道……
“異人營地的人進入了嗎?”
北地放牧者低聲說道。
“也有可能是怪異營地!”
龐納德臉色微微一變。
對於‘異人’,放牧者是保留態度,但雙方算是盟友。
而對於‘怪異’,那真的是宿敵。
不然的話,‘冬夜戰’也就不可能出現了。
“怎麼辦?”
龐納德看著門後的通路,有些猶豫。
北地放牧者有些沉默。
但是,就在兩人沉默的時候——
砰!
一聲極其沉重的響聲從身後遠處的大廳方向傳來。
兩人同時色變。
那個牛頭怪追來了!
毫不猶豫,龐納德半背著盧坎繼續向前了。
前麵是誰,兩人不知道。
但後麵是誰,兩人確實清清楚楚。
那個牛頭怪,追上來了,兩人必死。
而前麵卻是未知。
遇到‘異人’,多出一位盟友,自然是皆大歡喜。
至於遇到了‘怪異’?
無非就是一場死戰罷了。
和被牛頭怪追上,也沒有什麼差彆。
所以,向前!
在生死危機下,龐納德再次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半背著盧坎,一路小跑。
隻是小跑中的兩人,在看到一路上的情景時,卻是臉色連連變化。
成片的怪物屍體。
一道道破碎的門。
一個個打開的箱子。
很顯然,這位沒有一刻停留,更沒有被誰絆住了腳步。
怪物阻攔,死。
門阻攔,碎。
暢通無阻。
橫行無忌。
兩人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一副副的畫麵。
同時,一個疑問出現在了心底。
這是什麼人?
或者……
這是什麼怪物?
尤其是龐納德。
他對自己的天賦是十分自信的,但是現在,他卻沒有感知到任何一丁點的寶物氣息。
這種情況他遇見過!
在他還極為弱小的時候,遇到過一隻吞鯨鱷守護的寶物時,哪怕他親眼看到了那寶物,也沒有任何的感知。
可那時候他弱小的和普通人差不多。
而現在?
他可是海灣區放牧者的代表。
即使麵對那個時候的吞鯨鱷,也不是毫無還手之力,雖然贏不了,但是跑還是能夠跑得了的。
可天賦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
現在的他,麵對這個未知的人,就和當初弱小的他,麵對吞鯨鱷一樣。
不由的,龐納德心中有了猶豫。
可是,身後越來越近的蹄子聲,卻讓他的動作沒有任何的遲疑。
繼續快速的向前。
大約十幾秒後,兩人就看到了一個高大的人影。
一個長著馬頭,手中拎著大刀的怪物,氣勢洶洶的向著他們衝來。
完了!
是怪異!
在看到這個不似人形的怪物,感知著對方身上的煞氣後,龐納德和盧坎心中就是一沉。
沒有任何的滯澀,龐納德就盧坎放下,就掏出了魔法槍和魔法手雷。
他準備拚命了。
至於束手就擒?
開玩笑!
他可是龐納德。
就算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我不知道我能夠擋住多久,但是……”
龐納德低聲對著一旁的盧坎說道,但是話語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騰雲駕霧的飛了起來。
速度飛快,高度也極為準確。
幾乎是在龐納德貼著天花板躍過那個馬頭人頭頂的時候,北地放牧者整個人就重重的撞在了那個馬頭人的身上。
砰!
“跑!”
悶響聲中,夾雜著北地放牧者的吼聲,他的體型如同是吹氣球般的脹大。
下一刻,一頭土黃色的巨熊,仰天狂嘯。
對著被撞到在地的馬頭人,和出現在視野中的牛頭人大吼道:“來啊!”
吼聲如雷。
雷音滾滾。
在黑暗的通道中,天花板上的灰塵都被震了下來。
飛灰中,準備死戰的北地放牧者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那個被他撞倒在地的馬頭人,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臉憤怒、委屈、不甘心的看著他。
一副想要打他,又不敢出手的模樣。
就好像是被欺負了的大姑娘。
而遠處的牛頭人,則乾脆異常,轉身就跑,但是卻在轉身的一刻,就僵直在了原地。
宛如木胎泥塑般。
“怎麼了?”
“難道我不知不覺突破了?”
“僅僅依靠氣勢就能夠震懾這樣的怪異?”
北地放牧者撓了撓頭。
甚至,北地放牧者有工夫回頭看一眼同樣一臉迷惑的龐納德。
龐納德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似乎局勢對他們有利?
就在海灣區的放牧者猜測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從模糊到清晰。
踏、踏踏。
那是靴子踩在地麵上的聲音。
腳步不疾不徐,宛如散步。
龐納德、盧坎的目光同時看向了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那個牛頭怪想要逃跑的方向。
陰影遮蔽著那裡。
黑暗眷顧著那裡。
盧坎、龐納德兩人隻能夠看到那個追逐著他們、強悍的牛頭怪好像是被火車撞了一樣,倒飛而出,重重的砸落在馬頭人的身邊。
兩個怪異略帶顫抖的看著遠處。
“臣服。”
“或死亡。”
淡然、冷漠的聲音從那裡傳來。
兩個怪異身軀一顫。
它們麵麵相覷。
滿是猶豫。
可當下一刻,那宛如山嶽的殺氣、煞氣壓在它們身上的時候。
當兩個怪異的臉緊緊貼在冰冷的地上時,它們選擇了屈服。
因為,之前的戰鬥,足以告訴它們,這個殺氣不是開玩笑。
如果不臣服的話,真的會死!
“我迪休斯願意臣服眼前之人,追尋眼前之人的腳步,視他為主……”
“我坎忒斯願意臣服眼前之人,追尋眼前之人的腳步,視他為主……”
馬頭怪、牛頭怪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道。
然後,在誓言的末尾。
兩個怪異略微停頓。
它們誕生之初,源自靈魂深處的烙印,讓它們選擇了自己的方式,單膝跪地,一手豎起了自己的長刀、牛叉,一手放在胸前,頭顱微微低垂,但聲音卻無比洪亮。
它們齊聲高呼——
“閻羅大人。”
閻羅?
盧坎、龐納德一愣。
隨後,有過相應教導,知道怪異某些習慣的兩個放牧者瞬間反應了過來。
閻羅!
不!
那是羅閻!
是那個最後到達營地的艾城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