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巡撫衙門前。
這裡一大早便站著太原城的大大小小官員和將領,顯得尊卑有序地朝門而站,正是眼巴巴地望著門口。
“來了,來了!”
山西右布政使李敏德等官員正是翹首以盼,突然一個眼神好的官員的眼睛一亮,顯得興奮地大聲提醒道。
在眾人的目光中,一個身穿一品緋紅官服的青年男子從裡麵走了出來,頜下胡須有了一絲飄逸之感,整個人顯得官威十足。
堂堂文華殿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在這座太原城中,宛如是帝王般的存在,地位和權勢讓到這些地方官員和將領隻能是高山仰止。
“下官拜見林閣老!”
在看到林晧然出現在台階之上時,眾官員和將領紛紛跪下來施禮,亦是低下他們高傲的頭顱齊聲地道。
早前他們主要是畏懼於林晧然的地位和權勢,而今得知石州城和黃蘆嶺關的最新戰況後,他們對林晧然生起了更多的尊敬。
由於山西跟大同和宣府接壤,卻是沒少受到蒙古鐵騎的踐踏。隻是他們山西軍隊曆來贏弱,不說殲滅於韃子,曆來都是龜縮於城中隻求自保。
哪怕山西蒲州出身的楊博出任兵部尚書,亦是無法改變這種情況,讓山西的百姓可謂是苦不堪言。
隻是如今,這位大明最有銳氣的林閣老卻是主持了一場無比漂亮的戰役,取得了大明前所未有的大勝仗。
雖然早前都知道林晧然是一個極有軍事才能的當朝大佬,特彆是那場山竹灘大捷讓大明是揚眉吐氣,隻是那終究是宣府那邊所發生的事,卻免不得是彆人往他臉上貼金。
但是這一次卻是發生在山西境內,更是被他們運送黑火藥的將士所親眼所見,令他們刷新對這位當朝大佬的認識。
在得知黃蘆嶺關大捷後,哪怕讓他們給林閣老舔腳,他們亦是不帶猶豫。
林晧然從台階走下,看著黑壓壓的人群,深知權力在地方上最能體現出來,亦是淡淡地回應道:“諸位無須多禮,快快請起!”
“謝閣老!”
山西右布政使李敏德等官員亦是紛紛謝禮,這才從地上站起來,顯得越發卑微和尊敬地打量著這位智比郭嘉的林閣老。
在早前他們還妒忌林晧然如此年輕便已經入閣拜相,但見識到林晧然的運籌帷幄的才能後,卻是深感這其實是山西之幸,更是大明之幸。
哪怕是李敏德,心裡亦是由衷地佩服著林晧然。如果有得站隊的話,他必定選擇站到林晧然這一頭,而不是那位擁有賢相之名卻不作為的首輔徐階。
馬車已經準備妥當,在林福的親自駕駛之下,正是徐徐地來到了巡撫衙門的門前。
林晧然正欲要登車,卻見一個身影匆匆而來,便不由得止住了腳步,顯得饒來興致地打量著這個扶著王冠的來人。
“小……小王前來給林閣老送行了!”一個身材瘦小的小老頭匆匆而來,顯得氣喘籲籲地向林晧然道。
大明的親王封地多在北邊,而山西太原正是晉王府的封地。
朱元璋開國之初采用的是分封製,將兒子分封各地,其中第三子朱棡被封為晉王,駐節太原,並以南京皇宮為藍本,縮小規製建設王府。
朱棡就藩太原前,派遣他的嶽父謝成擴建太原城。隨著晉王在太原城開枝散葉,朱棡的子孫也先後興建了郡王府,令到太原城有著晉王府的深深烙印。
值得一提的是,晉王府已經不是最初的晉王朱棡一人,而今後代人數已經達到了四千(萬曆十年的人數是4979人)。
現任的晉王是朱新?,跟著前幾任晉王一般,亦是一個隻貪享樂之人。今早原定要給林晧然送行,結果昨晚玩得太嗨,以致差點錯過了時辰。
林晧然打量著這個明顯被酒色掏空的晉王,宛如是見到一條蛀蟲般,隻是臉上保持平靜地道:“有勞晉王相送,本閣老不勝歡喜!”
“嗬嗬……這都是本王應該做的,這是小王的一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請閣老收下!”朱新?從隨從手中接過禮盒,顯得畢恭畢敬地希冀道。
山西右布政使李敏德等官員不由得麵麵相覷,卻不知晉王唱的是哪一出,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向林晧然送禮。
林晧然卻是知道這位晉王要的是這個效果,讓旁人以為他跟自己的關係親近,卻是淡淡地拒絕道:“本閣老已經言明,此行不會收受任何人的禮品,晉王就不要為難本閣老了!”
在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神亦是變得鋒利,卻不願意被晉王所利用,更不願意跟這位晉王產生任何瓜葛。
晉王看到林晧然的目光以及身上所散的官威,不由得將吐出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顯得畏懼地望著這位高高在上的閣老。
他是太祖之後不假,但如今卻是無權無勢,卻不說要懲治這個林閣老,一旦得罪了對方,自己恐怕會被穿小鞋了,畢竟他的?米發放還得看禮部的眼色。
在眾官員和將領恭敬的目光中,林晧然登上了馬車,而阿麗已經在馬車側坐,而林晧然則是徑直坐在正央閉目養神。
在得知石州城和黃蘆嶺大捷後,他亦是決定離開這座太原城,從汾州經由黃蘆嶺關前往寧州城。
倒不是怕誰跟他搶奪戰功,而是他深知自己既然沒有在前線主持作戰工作,現在前去慰問和犒軍卻是必不可少。
明軍早前的羸弱既有他們自身的因素,亦有很多客觀的原因,特彆是朝廷高官缺乏對底層將士犧牲的認可。
林晧然卻是不願意看到將士寒心,故而他前往並不是為了慶祝,而是要前去慰問,給予他們適當的認可和獎勵。
特彆他知道哪怕寧州的戰事結束,以朝堂現在複雜的政治情況,這戰後更是事情不斷,故而他需要提前做一些準備。
“我等太原百姓在此恭候多時,特來為林閣老餞行,還請林閣老出來相見!”上千名百姓守在太原城的西門前,其中幾位老者正是朗聲請願地道。
此次隨行還有山西三司衙門的一些官員,其中官階最高的則是山西右布政使李敏德,看著太原城的百姓竟然自發為林晧然送行,亦是紛紛露出了訝然之色。
“林某人何德何能,竟得諸位太原鄉親父老相送!”林晧然亦是掀開車簾而出,站在馬車上看著眼前的百姓朗聲地道。
“幸得林閣老替我山西驅除韃虜,我等太原百姓願替閣老立生祠,以念林閣老此番之大恩!”為首的老者朗聲表態,當即便是跪下來道。
這……
阿麗亦是掀開一角察看外麵的情況以防林晧然遭遇刺殺,隻是聽到這番話後,卻是眼神複雜地望向車外站立的男人。
或許這個男人不像虎妞那般正直,但卻無疑是一個好官。從雷州城到廣州城,再從順天府到揚州府,直到現在的山西太原,這個男人都俘獲了百姓的心。
林晧然原以為是山西官員替自己導演的一場戲,隻是看著眼前一雙雙無比樸素和真誠的眼睛,卻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亦是感到了一陣沉甸甸的責任。
華夏的百姓是善良的,經過在儒家這片土壤之上,讓大家保持著純潔的孝心。若不是因為滋生太多貪婪的官紳和宗藩蛀蟲,以及貪婪的蒙古騎兵,他們理因過著更好的日子,而不像現在被官紳盤剝和忍受韃子的侵擾。
山西右布政使李敏德等官員雖然不知道捷報怎麼會讓百姓知曉,但看著太原最有聲望的幾位老者竟然要為林晧然立生祠,已然知道林晧然是贏得了太原乃至山西百姓的擁戴。
正當太原百姓為著林晧然送行之時,此時此刻的大武鎮戰事正酣。
雷神大炮的突然出現,宛如是一把絕世寶刀突然出世般,顯得是光芒萬丈。那片宛如其來的血雨,驚呆了蒙古騎兵的下巴。
隻是這一切並沒有完,這僅僅是一個開始。在依仁台被炮轟成為一片血雨之時,無數的炮彈亦是騰空而起,重重地砸向了蒙古騎兵的陣型之中。
蒙軍為了能夠一舉端掉大武鎮,除了組建一支先頭部隊,後麵上萬名蒙古騎兵亦是戰陣整齊地向大武鎮推進。
隻是隨著一枚枚十五斤重的鉛彈砸在陣型之中,卻是人仰馬翻、血肉橫飛,手持盾牌的蒙古騎兵宛如螳臂當車連人帶盾被砸得稀巴爛。
“怎麼會這樣?他們的炮怎麼這麼厲害?”
黃台吉看著突然出現的幾十門重炮朝著他們射擊,特彆跟大明的土炮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一時間亦是震驚地呐喊道。
他此次是親自帶領親衛打頭陣,既然要為父汗打通大武鎮的道路,亦是要在父汗麵前好好地證明自己。
隻是萬萬沒有想到,這才剛剛來到大武鎮前,卻是遭到了這種如此不講武德的重炮,讓到他的戰陣當即便亂了。
“惡魔,這一定是惡魔所為!”
看著這十五斤的重炮將人砸得血肉橫飛,讓旁邊的蒙古騎兵生起了最原始的畏懼,卻是紛紛地驚慌地道。
失敗是疊加的,而這裡很多蒙古騎兵從石州城或黃蘆嶺關逃回來的蒙古騎兵固然是增加了俺答大軍的基數,但他們的鬥誌早已經降到了冰點,早已經成為了驚弓之鳥。
不論是俺答還是黃台吉,都會優先保留自己的精銳,故而這些逃回來的蒙古騎兵都被安排在前線中來。
隻是他們麵對著突如其來的重彈,卻是產生了最原始的恐懼之心。不再顧及什麼軍法,卻是紛紛向後退,打算脫離這一片被魔鬼所掌控的戰場。
“不許退!不許退!”
黃台吉看著前麵的士兵退回來,卻是惡狠狠地命令道。
眼看著情況不受控製,特彆一些人是被裹挾著返回,令到事態故意變得不受控。
噗!噗!噗!
幾個蒙古騎兵衝回到大武橋上,隻是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便已經紛紛中箭,卻見俺答率領著親部在橋的另一頭。
俺答旁邊的趙全的臉色陰鷙,顯是殺氣騰騰地說道:“膽敢過橋者,殺無赫!”
很多縣城都是臨江河而居,而大武鎮亦是不例外,在引來北川河的水源後,這裡亦是修建一座大武橋,已然成為進入大武鎮的必經之路。
麵對著如此的殺戮,那些原本心生退意的蒙古騎兵亦是不敢闖過橋,似乎隻能是硬著頭皮冒著這些重彈攻進大武鎮了。
大武鎮前其實亦是發生了戰事,敖登率領著一支蒙古騎兵跟湧出來的馬家軍展開了廝殺,戰況顯得很是激烈。
“這是什麼?”有一個正準備回去戰鬥的蒙古騎兵頭目突然注意到橋底有一條滋滋作響的火線,顯得驚訝地指著橋底驚呼地道。
“阿古拉,你彆耍花招,膽敢過橋我便親自了結你!”巴雅爾的臉上充滿著不信任,卻是抽出腰刀威脅道。
趙全的眉頭微微蹙起,發現蒙古騎兵所謂的悍不畏死其實得分情況,這遇到硬茬卻是跟明軍一般無二了。
轟隆!
隨著火線燃到橋底那堆酒壇中,這座橋當即發出了激烈的爆炸,巨大的氣浪騰空而起,這座橋亦是斷成兩截並落於河中。
嘶……
兩邊的馬匹受驚,紛紛向後退去。
隻是兩邊的人同樣驚訝無比,雖然他們都沒有受到傷害,但已然是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這座大武橋被突然間炸毀,一下子將他們這支蒙古騎兵分成了兩部分,令到形勢當即變得更加的惡劣起來。
黃台吉所率領的一萬騎兵還在橋的那一頭,隻是那裡的炮聲不斷,而大武鎮的方向傳來了馬家軍和石家軍的呐喊聲,哪怕俺答亦是不得不為兒子感到擔心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發現要防的不僅僅是一個林晧然,還有這些帶腦子打仗的明軍將領。
正當他準備繞道前去支援兒子的時候,卻是發現他似乎沒有這個必要了,因為他的後麵已經出現一支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