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京城已經是由悶熱轉涼,通過文淵閣宮道的旁邊生長著一棵茂密的梨樹,但地上已經悄然落下了幾片黃葉。
林晧然先是望了一眼郭樸,而後對著高拱道:“郭閣老說得恐怕不是禁鐵令的事情,而是說我跳出來接下山西欽差的差事了!”頓了頓,便是進行求證道:“郭閣老,可是如此?”
“不錯!這山西的差事很可能是一個誘餌,徐階此次是故意設計將你支出京城!”郭樸輕輕地點了點頭,顯得認真地說出自己的判斷道。
雖然他混跡官場幾十年,自認頭腦亦不算差。隻是他心裡十分清楚,想要跟麵善心狠的徐階分庭抗禮,隻有林晧然這種妖孽才能穩操勝算。
隻是如今,林晧然亦是放鬆了警惕,讓徐階成功地將他支出京城。
“質夫,我說什麼事呢?我剛剛亦是意識到這很可能是徐階使的一記陰招,不說王繼洛不可能那麼傻向晉商索賂,王繼洛的官員操守亦不可能出問題!”高拱顯得不以為然的模樣,接著自信滿滿地道:“隻是咱們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我等不用畏懼於他徐階的陰謀詭計!林閣老,你儘管安心前往山西,凡事都有我……和質夫!”
說到最後,他很想表現出“舍我其誰”的英雄氣概,隻是終究還是顧及著旁邊郭樸的感受,便勉為其難地添上了郭樸的名字。
郭樸是一個聰明人,跟高拱更是打了幾十年的交道,自是知道自己在高拱心裡恐怕是可有可無,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澀之色。
林晧然看著自信滿滿的高拱,心裡卻是一陣犯苦。
他對郭樸確實是一百個放心,但唯獨放心不下這個目中無人高拱。隻是他無法改變高拱的性子,而大明真要施行吏治,確實還需要高拱這種直爽的性子。
林晧然卻是不再隱瞞,便索性停在這個視野開闊的宮道上,認真地望向郭樸正色地道:“郭閣老,我之所以選擇站出來搶下山西的差事,其實有著兩方麵考慮!”
“願聞其詳!”郭樸先是微微一愣,而後認真地回應道。
高拱注意到林晧然的眼睛充滿智慧的光芒,意識到事情可能還有其他玄機,便是站在原地認真地望向林晧然。
“我跟王繼洛並不熟悉,所以我無法判斷他的品行!”林晧然顯得一本正經地說著,看到高拱想要站出來維護王繼洛,便搶先一步抬手阻止他道:“還請聽我說完!”
高拱雖然曆來目中無人,但對林晧然還算尊重,便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林晧然的目光坦誠地望著兩人,便是繼續地說道:“徐階此次或許準備兩套方案!若是我剛剛沒有站出來,此事若是交由吏部左侍郎張居正處置,恐怕王繼洛亦是凶多吉少,進而會連累到……高閣老!”
這並不是危言聳聽,哪怕是他蟄伏這麼久突然出手,亦會是考慮到方方麵麵的變數。選擇在某個節點突然出手,準備兩三套方案其實是很正常的操作。
高拱雖然對王繼洛極有信心,但清楚這個朝堂有著太多的陰謀詭計,想著徐階確實有可能借著王繼洛的案子對付自己,背脊不由得湧起了一層冷汗。
“不錯,這確實是徐階的風格!他此次突然出手,很可能是準備了兩套方案,所以你的選擇並沒有錯!”郭樸經過林晧然提醒,顯得若有所悟地點頭道。
高拱聽著郭樸亦是這般判斷,不由得感激地望向林晧然。
若不是剛剛林晧然果斷搶了張居正的差事,徐階如果真在山西早已經做好套子,那麼自己的處境恐怕真是不妙了。
“據我剛剛得到的一份最新情報,俺答已經在大板升城召集近十萬的部眾,聲稱是要征討瓦剌!”林晧然不等他們完全消化,便又是拋出一個消息道。
郭樸和高拱都不負責軍事,塞外軍情亦不會送至內閣,顯得異口同聲地道:“此事當真?”
這自然不是他們信不過林晧然,而是事情過於重大。不管他們朝堂現在如何鬥爭,那亦是他們朝堂間的矛盾,但北邊才是大明的心腹大患。
“我兼任兵部尚書後,一直很注重塞外的情報工作,這份情報應該是千真萬確。今天早朝不管有沒有山西的事情,我近期都想要找個理由到九邊走上一遭,想要更好地部署九邊的兵力進行防禦!”林晧然認真地點頭,將心裡的計劃說出來道。
“等等,你剛剛不說是情報是俺答集兵征討瓦剌嗎?為何你要急於前往九邊?”高拱的眉頭當即蹙起,顯得疑惑地詢問道。
郭樸望了一眼林晧然,便是替林晧然進行解釋道:“現在蒙古遭遇乾旱,令到俺答的牛羊減產嚴重,聽說西邊的瓦剌的情況更加惡劣,偏偏林閣老還切斷了晉商向俺答的物資供應鏈。如今的俺答缺的並不是地盤,而是需要補充生活物資和糧食!”
“所以他們明麵是宣稱要征討瓦剌,但實質是要對大明動手!”高拱聽著郭樸的分析,若有所悟地推測道。
“不錯!現在的北邊很可能會迎來一場大戰事,所以我需要尋找借口前去視察,力爭讓我們大明能守住俺答此次的大舉進犯!”林晧然迎著兩人的目光,顯得真誠地點頭道。
雖然他很想扳倒徐階,亦想著糾正這個腐朽的王朝繼續犯錯誤,但想要讓大明真正變得富強,那麼還是要迫切地解決北邊的俺答。
當然,他所謂的解決,絕對不是進行一場和談。如果大明的軍隊不能在戰爭中崛起,而是靠著封貢換來和平,隻要給後代埋下地雷罷了。
正是如此,哪怕他剛剛猜到徐階有意將他支出京城,亦是義無反顧地前往九邊主持這一場戰事,為華夏爭得崛起的良機。
郭樸和高拱交換了一個眼色,發現這位計深似海的林算子的智慧一直都存在,隻是他如今更願意將這份才能放到北邊罷了。
“現在事關邊地百姓的生死,大明邊防的安危,我此行是勢在必行!隻是朝堂之事,有請兩位賢兄多費心了!”林晧然將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後,便是鄭重地拱手道。
郭樸和高拱都是心懷天下和百姓之人,看著林晧然考慮得如此深遠,亦是當即給予林晧然一個鄭重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