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官場之中,有人愁眉苦臉,自然亦有人歡天喜地。
林晧然被北鎮撫司的錦衣衛帶走的消息同樣傳到某些人的耳中,他們卻是忍不住彈冠相慶,都是恨不得林晧然落入萬劫不複之境。
小時雍坊,楊府。
楊博剛剛從大同回到京城,邀請著諸多的北方係官員前來參加晚宴,卻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傳來了如此的“喜訊”。
“當真沒想到,林若愚這麼快就栽了!”
“嗬嗬……我早就說了,此子不足為慮!”
“隻是不知他是犯了什麼事,皇上竟然親自下令將他下詔獄?”
……
由於分屬的陣營不同,加上林晧然推動的“南將北調”嚴重侵犯了北方係官員的利益,令到這幫北方係官員沒有幾個人是喜歡林晧然的,紛紛顯得幸災樂禍地道。
不過他們亦是不曉得事情的真相,同樣不知道林晧然為何會突然被北鎮撫司的錦衣衛帶去,更詳細的消息還得進一步探聽。
在得知徐璠今天恰好在宮裡後,他們亦是派人到西苑的大門口守著,隻要徐璠從宮裡出來,便是將人請到這裡來。
高拱端正地坐在廳上喝茶,由於他曆來比林晧然要早一些離開禮部衙門,故而並不能親眼看到林晧然被北鎮撫司帶來的一幕,甚至是到楊府才知道林晧然被北鎮撫司押走的消息。
“哈哈……預祝高大人官運亨通!”
“對,咱們在此提前恭賀高大人了!”
“若是論聲望和能力,高侍郎早就應該居左了!”
……
光祿寺少卿陳明湧眼睛突然一亮,便是對著高拱進行道賀,而其他官員亦是紛紛跟上,紛紛熱情地祝賀高拱道。
如果說,誰是林晧然倒台最直接的獲益者,那麼無疑便是禮部右侍郎高拱。
按著曆來的禮部傳統,一旦禮部左侍郎出現空缺,那麼必定會由禮部右侍郎進行填補,很少出現前年林晧然“插隊”秦鳴雷的情況。
高拱現在是未來帝師的身份,隻要不是皇上突然插手禮部左侍郎的人選,哪怕是當朝首輔徐階都不會冒然安排其他人搶去這個禮部左侍郎。
正是如此,一旦林晧然禮部左侍郎的位置空出來,那麼高拱便毫無懸念地出任禮部左侍郎,從禮部右侍郎升遷為禮部左侍郎。
可彆小瞧這小小的一步,如果僅是禮部右侍郎的話,那麼通常都要經過禮部左侍郎或吏部左侍郎進行過渡,但禮部左侍郎則是能夠直接出任六部尚書,甚至是直接入閣。
特彆現在內閣僅有徐階和袁煒,內閣閣臣有著潛在的填充需要。如果高拱現在升任禮部左侍郎,一旦內閣要填補閣臣,那麼六部尚書必然出缺,這無疑又是一個升遷六部尚書的良機。
高拱的眉頭微微蹙起,顯得很是不喜地進行回應道:“此事八字都還沒有一撇,現在有啥可道賀的?”
他對禮部左侍郎的位置自然不可能沒有念想,更是無法數想著將林晧然踩下。
隻是他跟林晧然相處大半年,心裡很清楚林晧然是一個極有能力的官員,卻是無法跟著這些人一起幸災樂禍,亦不覺得這種取勝的手段值得高興和慶賀。
正是這時,徐璠從外麵走了進來。
“徐少卿,你可算來了!”
“徐少卿,您快快請坐!”
“徐少卿,你今天一直在宮裡,你肯定知道林若愚因何下詔獄吧?”
……
在看到徐璠進來的時候,光祿寺少卿陳明湧等官員眼睛紛紛亮起,有人招呼著徐璠坐下,亦有人急切地打聽情況道。
高拱雖然沒有哼聲,但亦是好奇地望向了徐璠,同樣想知道林晧然犯了什麼事,為何會突然下了北鎮撫司的詔獄。
徐璠麵對著熱情的眾人,臉上卻沒有過多的表情,隱隱似乎還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他走到座椅前坐下,仆人送上了茶盞。
光祿寺少卿陳明湧大氣都不敢粗喘,眼睛緊緊地盯著徐璠。
徐璠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茶水,這才迎著大家的目光公布答案道:“你們怕是搞錯了,林若愚並沒有犯事下詔獄,他是被選為本屆會試的主考官!”
按著以為的規定,在會試的前幾天敲定會試主考官。隻是為了防止舞弊,北鎮撫司的錦衣衛會找一處宅子,將被選中的主考官和同考官看管起來。
啪啪啪……
光祿寺少卿陳明湧等官員紛紛被甩了一個響亮的耳光般,剛剛還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結果林晧然根本不是下北鎮撫司的詔獄,而是當選為本屆會試的主考官。
事情總是如此有戲劇性,現在明明會試在即,而會試主考官的人選敲定在即,偏偏他們都不曾往這個方向著想。
楊俊民突然意識到一處破綻,卻是堅定地搖頭道:“咦?不對,林若愚現在已經是禮部左侍郎了,皇上怎麼會安排他給袁煒做副手呢?”
光祿寺少卿陳明湧聽到這話,亦是不解地望向了徐璠。
高拱亦是微微意識到問題的所在,以林晧然現在的身份和地位,確實不宜出任會試副主考官。
“袁煒的兒子袁隆煌參加本屆會試,袁煒已經主動放棄出任此次會試主考官,林若愚此次是擔任會試正主考官!”徐璠捏著茶蓋子輕潑著茶水,顯得無情地揭露答案道。
會試主考官和會試副主考官雖然一字之差,但收獲卻是天壤之彆。會試副主考官隻得一個師生的虛名,而會試主考官才能收攏三百名進士官的門生刺,這才是真正豐厚的政治資源。
楊俊民的眉頭微微蹙起,仍然疑惑地詢問道:“哪怕袁煒因他兒子參加會試而主動放棄擔任會試主考官,那怎麼也輪不到林侍郎吧?”
“對,怎麼也輪不到那小子!”光祿寺少卿陳明湧等官員一聽是這個道理,便是紛紛點頭附和道。
高拱亦是這個想法,不由得又是扭頭望向了徐璠。
在林晧然上麵還有幾個地位和資格都遠在林晧然之上的,哪怕袁煒不出任會試主考官,卻不可能輪到一個禮部左侍郎。
“嚴訥、董份和李春芳原本都要比林晧然更合適,但他們三人都要輪值於西苑,所以隻好讓林晧然來充當會試主考官了!”徐璠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顯得一本正經地道。
“這小子當真是走了狗屎運!”
“三百個進士門生,以後誰還要壓得住那小子?”
“老天真是睜了眼,怎麼偏偏讓他來出任這個會試的主考官!”
……
光祿寺少卿陳明湧聽到是這麼一個原因,發現還真是令人無奈,但仍然敵視著林晧然,仍然忍不住紛紛抱怨道。
楊俊民今天如此是偵探附身,又是指出破綻地道:“哪怕他們三位因為要輪值西苑走不開,但高侍郎似乎更適合出任會試主考官!”
高拱其實亦是這個想法,雖然他位於林晧然之後,但他是裕王的老師,且是嘉靖二十年的進士,資曆完全在林晧然之上。
光祿寺少卿陳明湧等官員紛紛點頭附和,又是扭頭望向徐璠。
徐璠輕呷了一口茶水,迎著楊俊民的目光道:“我爹提了高侍郎,但……李春芳說高侍郎要負責景王的葬禮!”
景王的屍體從湖廣運過來,雖然現在還沒有到,但高拱如果此時主持鄉試,確實很可能跟景王的身後事產生了衝突。
這……
光祿寺少卿陳明湧等官員聽到這個理由,卻是不由得憐憫地望向高拱。
高拱的心情當即很是鬱悶,原本以為景王的死訊是天生的好事,卻萬萬沒有想到,這景王哪怕是死了,亦要“拖”他一把。
徐璠接著又進行補充道:“雖然李春芳這般說,但我爹還是讓他們幾個進行投票,決定由誰來出任會試主考官?”
光祿寺少卿陳明湧的眼睛一亮,顯得急切地詢問道:“結果呢?”
楊俊民等官員如同看白癡般地瞥了一眼陳明湧一眼,卻還是忍不住看向徐璠。
徐璠迎著眾人的目光,將茶盞放下來道:“我爹主動棄投,袁煒、吳山、嚴訥、董份和李春芳都投了林晧然!”
“這……”
在聽到這個結果,眾人卻是憐憫地望向了高拱。既然一票都贏不到,哪怕他那位同年嚴訥亦是選了林晧然而沒有支持他,這得是多差的人緣啊!
高拱的臉色陰沉,卻是一聲不哼地坐在那裡,不過臉上還保留著淡淡的傲氣。
他自然渴望能夠出任此次會試的主考,但現在縱使拿不到,等到裕王繼承大統,他將來同樣能夠主持一屆會試。
反正他早晚都能夠主持一科,此次讓林晧然奪了先,下次再爭回來便是,實質並沒有太大的損失。
楊博滿麵春風走出來的時候,看到這個客廳顯得如喪考妣的場景,卻是不由得愣住了。
事情就是這般顯得有些離奇,明明前麵有著四個比林晧然地位和資曆更深的官員,後麵還有一個未來帝師虎視眈眈,但林晧然還是成為了本屆會試的主考官。
消息很快在整個京城傳開,自然引起一片嘩然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