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寅迎著眾人的目光,如何不知這幫人已經失去了鬥誌,卻是板起臉道:“現在還不到咱們認慫的時候!正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既然他們想要砸我們的飯碗,那我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我們現在便要進行反擊。不管你們用什麼樣的手段,咱們就是不讓他們安心生產絲綢,讓他們知道絲綢的事情還是得依仗於我們!”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深知正當的手段不可能取勝,當即便是萌生“搞破壞”的想法。既然正當的手段已經行不通,他當即想到鼓動地方的黑暗勢力,令到聯合錢莊縱使是有織機和生絲,但偏偏還是生產不了絲綢。
施永安等人卻是麵露難色,這固然是一個能夠解決問題的辦法,但事情卻存在一定的後遺症。不說會徹底汙了他們的名聲,且他們心裡還是傾向於跟聯合錢莊重修於好。
王有寅心裡暗歎一聲,便是進行補充道:“等到聯合錢莊控製不住局麵,我會代表大家親自找他們進行談判,讓他們將我們手裡的絲綢和生絲都買過去,咱們還是像以前那般親密合作!”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特彆是見識到聯合錢莊的驚人能耐後,令到王有寅亦是不得不重新進行權衡。絲綢航線的利潤固然很誘人,但他似乎並不具備吞並這條航線的實力。
現在最好的結果:雙方能夠重修於好,佛郎機人所需的絲綢仍然由他們來生產,而聯合錢莊則直接退出絲綢的生產環節。
“不錯,咱們現在不能直接認慫,得先讓他們知曉我們的實力,事情才有更大的回轉空間!”徐少泉率先進行表態支持道。
“正是這個道理,咱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在蘇州城的影響力,這樣他們才可能同意重修於好!”顧思鼎跟著進行表態支持道。
施永安等人心裡微微一動,相視了一眼,欣然同意了這一個方案。
他們都是精明人,如果聯合錢莊以為能夠自產自銷,恐怕會拒絕跟他們重修於好。但如果聯合錢莊知曉繞不開他們,自然還是會乖乖跟他們重新合作,甚至他們還有機會討要更大的好處。
雖然到場的隻是他們這些人,但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仗靠大人物,且跟蘇州城的很多官紳的利益早已經捆綁到一起。
他們想要在蘇州城鬨出一些動靜,阻止為聯合錢莊生產絲綢的織機運轉,似乎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那事情便這麼定了,咱們先阻止聯合錢莊生產絲綢,然後由王會長代表我們跟聯合錢莊進行商談新的合作方式!”顧思鼎顯得樂見其成地道。
施永安等人紛紛點頭,議事廳的氣氛當即變得輕鬆起來。
經過了這一次挫折,恢複到以前的一起發財的模式,似乎亦是一件可以讓他們欣然接受的事情了。
卻是這時,一個急匆匆的身影從走廊那邊走過來。
王有寅看到是自家錢莊掌櫃出現在這裡,心裡不由得咯噔一聲,隱隱覺得有一件很不好的事情發生,不然李掌櫃不可能親自來到這裡。
施永安等人的笑容還沒有斂儘,充滿疑惑地望向這位負責實施囤積計劃的李掌櫃,心裡亦是生起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東翁,大事不好了,陳員外和徐員外來我們錢莊要將他們的銀子全部提走!”李掌櫃來到議事廳中,當即哭喪著臉地彙報道。
王有寅的腦袋嗡的一聲,顯得著急地詢問道:“我們不是一直合作得很好嗎?他們為何突然要提走銀子?”
“小的不知,但他們兩人的態度很是堅決,說三日後再來,咱們必須將他們交給我們錢莊的十萬兩和利銀湊齊,不然便能砸我們的招牌!”李掌櫃搖了搖頭,顯得哭喪著臉進行回應道。
施永安等人聽到是這個事情,眼睛充滿擔憂地望向了王有寅。
在這個時代,錢莊最賺錢的業務並不是儲存業務,亦不是彙款業務,實質是高利貸業務。
蘇州的金融業早已經成為諸多官紳的斂財手段,不僅王有寅這種老牌的蘇州官紳,像上一科狀元郎申時行的徐家開設致遠錢莊,還有通過運輸等手段積攢了原始資本的洞庭商幫同樣紛紛涉足高利貸生意。
雖然明律有規定:“月息最高三分,年月雖多,不過一本一利”,但民間的通行利息卻是九出十三歸,即借銀十兩,其中一兩是砍頭息,實給九兩銀,三個月後則要歸還十三兩。
僅是三個月,九兩便能夠賺四兩。在這個農業和手工業為主的時代,已然是天底下最好賺的買賣,更是成為諸多官紳最熱衷的斂財生意。
隻是這個時代的百姓可沒有將銀兩儲存到錢莊,而放貸本金通常來自於地方的官紳大戶的窖銀,故而錢莊背後的官紳既是他們的金主又是他們靠山。
王有寅的錢莊同樣需要大戶的資金支持,令到他的錢莊成為蘇州城首屈一指的大錢莊。此次的囤積絲綢和生絲的計劃中,他更是挪用了錢莊的大筆資金。
偏偏地,這些金主卻突然前來抽貸,這無亞於後院起火了。
正是這時,一個頂著熊貓眼的掌櫃從走廊過來,來到議事廳對著顧思鼎哭喪著道:“當家的,不好了,錢家和李家要我們現在即刻將銀兩都歸還於他!”
顧思家聽到這話,整張胖臉刷地白了。
施永安等人暗暗地咽了咽吐沫,卻是紛紛扭頭望向走廊處,眼睛已經透露著明顯的恐懼。
“實不相瞞!現任蘇州知府馬季源跟我家是世交,馬季源亦是得益於我家支助方能讀書考取功名,我這便去找他查封城中的絲綢作坊,即刻著手跟聯合錢莊和談事宜!”王有寅卻是不得不揭露底牌,對著在場的眾人拱手說道。
施永安等人深知錢莊的事情必須儘快解決,他們手裡的絲綢和生絲亦要儘快變現。
現在得知王有寅跟馬知府有如此深的關係,他們心裡當即安定了不少,對著王有寅說些拜托、勞煩之類的話語,已然是將希望都寄托在王有寅和馬知府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