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欽差的儀仗隊出現在路的那一頭,這邊的人群當即便顯得熱鬨起來了。
那支氣派的儀仗隊由遠而近,道路兩邊的百姓紛紛跪拜,而後麵跟著一大幫士子,這不是巡鹽欽差左副都禦史林晧然又是何人?
對於林晧然的到來,眾人倒沒有過於意外。終究而言,揚州分司是淮鹽的三個分司之一,林晧然前來視察亦是很正常的事情。
隻是隨著林晧然在淮南呆的時間越來越長,眾人越來越好奇這位欽差大人肚子裡究竟賣什麼藥。
這位欽差大人南下已經足足三個月,除了推動新的製鹽法,卻再沒有其他的大動作。至於那個票鹽法,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苗頭。
正是如此,很多人已經開始揣測這位欽差大人南下巡鹽的真正目的。他並非是為了推行票鹽法而來,卻是跟著鄢懋卿那般撈政績,走的其實是鄢懋卿那一條老路。
當然,林晧然比鄢懋卿要聰明。他在此期間並沒有撈錢,連吃食都沒有鋪張浪費,甚至還為百姓做了幾件大實事,很是注重維護著個人的好聲名。
轎子停下,身穿著鬥魚服的林晧然從轎中走了出來。跟著以往的欽差大人不同,林晧然渾身透露著朝氣,黑白分明的眼睛蘊含著睿智。
“下官鬆江知府臧繼芳拜見欽差大人!”臧繼芳等官員和鄉紳當即主動迎向林晧然,便是紛紛大禮進行參拜道。
林晧然的臉上保持著微笑,對著眾官員和鄉紳溫和地抬頭道:“諸位,快快請起!”
“謝過欽差大人!”臧繼芳等官員和鄉紳又施一禮,這才紛紛站了起來。
由於雙方地位的巨大差距,很多人亦是在這個時候,這才敢小心地打量著這位名動大明的林文魁。看著林晧然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令到不少官員又如同吃了酸檸檬般。
林晧然先是掃了一眼眾人,這才微笑地對著臧繼芳道:“臧知府,本欽差此次突然造訪,怕是給你添亂了,還請見諒!”
“欽差大人能造訪鬆江府,乃下官和鬆江百姓之幸也!”臧繼芳很是上道,忙不迭地回應道。
徐陳聽到這個話,卻是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對於林晧然的到來,他相信很多人都跟他一般,將此人視為了瘟神。
林晧然注意著周圍人的反應,亦是見到徐連翻白眼的動作,但還是擺著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道:“如此,那本欽差便叨擾了!”
“歡迎至極!”臧繼芳的臉上保持著微笑,對著林晧然擺出歡迎的架勢道。
他自然不是對林晧然真的如此敬重,畢竟林晧然跟他老師徐階不對付,這並不算是多麼隱晦的事情。隻是他想要在官場走得更遠,這個姿態很是重要。
林晧然是巡鹽禦史,又身居都察院左副都禦史一職,對他又有提議罷免的權力,讓到他根本沒有一絲跟林晧然叫板的資本。
“子夜兄,彆來無恙?”
林晧然的眼睛徐徐地掃向其他官員,對著鬆江府通判陸北鬥微笑著打招呼道。
眾官員紛紛愕然地扭頭望向其貌不揚的鬆江府通判陸北鬥,看著這一個長相憨厚的中年男子,卻是不由得微微一愣。
很快有人反應過來,陸北鬥是嘉靖三十七年的進士,跟著這位欽差大人毅然是同年關係,在官場擁有極強的親密性。
“多謝欽差大人掛心,下官一切安好!”
鬆江府通判陸北鬥麵對著眾人錯愕的目光,心裡當即得到了巨大的滿足,隻是他並不敢造次,而是顯得畢恭畢敬地回禮道。
雖然二人是同年關係,但境遇卻是不可同日而語。眼前這位已經是京城正三品的高官,而他隻是地方上小小的六品通判。
如今在這裡相見,林晧然可以對他表示親近,但他必須對林晧然保持著恭敬,更是要擺出一副畢恭畢敬的下官姿態。
林晧然如同見到好友般,又跟著陸北鬥寒暄一陣。
卻不可能個個都像林晧然這般逆天,通常進入官場的五、六年時間裡,僅是剛剛起步而已。不說官至知府,哪怕同知和知州都很少,太多都還是通判,甚至還停留在推官和知縣。
“下官已經差人打掃好行署,請欽差大人移步至分司!”
兩淮都轉運副使吳淳看著二人寒暄完畢,這才上前畢恭畢敬地道。
兩淮都轉運使司揚州分司長官通常由鹽運司的屬官同知(從四品)、副使(從五品)或判官(從六品)兼任,現如今的鬆江分司正是由兩淮都轉運副使吳淳擔任。
他既是鹽政係統的官員,又僅是從五品的小官,麵對著位高權重的頂頭上司,特彆兩淮都轉運使陳暹便是栽在這位欽差大人的手裡,他是打心底的畏懼。
“甚好!”
林晧然輕輕地點頭,便是直接鑽回到轎子之中。
蒙紹等人一直跟隨在後麵,臧繼芳等官員和鄉紳加入隊伍,便是浩浩蕩蕩地通過披雲門進入了這座繁華的鬆江城。
鬆江城源於華亭縣城,張士誠於元末奪得江南,為了加強防禦,便在此拓展了城池。
洪武三十年,明朝在張士城的基礎上,改築為磚城,城周圍九裡一百七十三步,高一丈八尺,池廣十丈、深七尺餘,門四,東曰:披雲,西曰:穀陽,南曰:集仙,北曰:通波,其旁均附水門。
隨著經濟的迅速發展帶動人口激增,致使城內顯得擁擠不堪。為了緩解人口的壓力,在向朝廷請求修外城和新城無果後,卻是向東西兩側進行了延伸,致使鬆江府城變成橢方形。
雖然橢方形的古城不是絕無僅有,但恐怕亦是不多見了。
儀仗隊從東城門進入,通過華陽橋,眼前便是寬廣的十裡長街。
這條街道用青石板鋪成,由華陽橋至跨塘橋,揚州府衙和華亭縣衙皆坐落此街西側,兩浙鹽運使司鬆江分司坐落此街東側。
前麵的衙差進行分道,揚州衛的兵卒協防,林晧然的儀仗隊浩浩蕩蕩地出現在這條長街中,自然是引起城中百姓的觀望和跪拜。
“林青天終於到我們鬆江了!”
“到了又能怎麼樣?你莫不是真想要狀告徐家?”
“我可告訴你,這自古都是官官相護,你還是不要自誤為好!”
……
人群中的百姓顯得是竊竊私語,雖然個彆百姓顯得蠢蠢欲動,但旁人亦是不斷地潑冷水。
若說當下的鬆江府,哪一家的權勢最大,自然是當屬徐家。雖然徐家的四兄弟已經分家,但人家兄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哪怕是最不成器的徐陳,鬆江知府亦會賣一點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