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驛站。
隨著欽差大人入住,這裡當即戒備森嚴,一乾非法入住的商賈皆被趕了出來,裡間的院子甚至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得知欽差大人到了驛站,揚州城的官員卻是雞飛狗走。
對於這種繁華之地,其實最討厭的是這種朝廷下來的欽差。且不說他們的烏紗帽會受到一種嚴重的潛在危機,這欽差下到地方卻難免要從中分得一杯羹,令到他們輕則都要“破財免災”,重則“罷官問罪”,又豈會被他們真心所喜?
但是不喜歡歸不喜歡,這欽差大人曆來都是京城的大佬,他們的前程往往被捏在對方手裡,現在人到了揚州,他們自然是要“欣喜若狂”。
特彆林晧然跟董威那種“夕陽官員”不同,林晧然是大明最耀眼的政壇新星,自然是他們這些沒有靠山的官員所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出於官場的禮數,亦是不可能所有官員都蜂擁擠到驛站,由兩淮巡鹽禦史徐爌和揚州知府何東序代表前去恭迎欽差大人入城,一個是監管兩淮鹽政的官員,一個是地方的長官,無疑是很合適的人選。
馬車出了大東門,順著官道一路南下。
徐爌端坐在馬車上,在得知林晧然南下,心裡卻是五味陳雜。
昔日一個小小的順天府丞,現在卻成為堂堂的正三品左副都禦史,不僅被皇上委以重任,而且還有一位吏部尚書的嶽父,更是成為他名譽上的頂頭上司。
一念至此,他感覺一切都太過於虛幻,而他馬上要對這昔日的小子進行卑躬屈膝,當真是“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
“我說山東聊城那邊怎麼一直沒有消息,原來他走了海路,這當真是急不可耐啊!”
揚州知府何東序是嘉靖三十二年的進士,跟著同年徐爌的關係不錯,二人此時同乘一輛馬車,卻是忍不住微微譏諷地道。
先前,他們都以為林晧然因為什麼事情被耽擱了行程,但卻沒有想到林晧然竟然選擇從天津走了海路,當真是打了他們措手不及,令到他心裡亦是大為不快。
徐爌心裡對林晧然從來沒有好感,但臉上保持著平靜地說道:“崇教兄,這早來晚來,終究是要來,就怕他是來者不善啊!”
“此話何解?”何東序聽出徐爌有話外音,當即認真地詢問道。
徐爌挑開車窗望了外麵一眼,看著馬車已經到了野外,便又是接著說道:“林晧然此人陰狡且貪權,昔日為了順天府尹的位置便連續扳倒黃仲達和劉畿,現在到了咱們揚州整頓鹽政,自然是要做出一番政績,好回京謀得六部侍郎之職,此行恐怕是要動真格啊!”
“徐兄的意思……他跟董威不同,當真是要下狠手了?”何知府的眼睛一凜,認真地詢問道。
徐爌很是堅定地點了點頭,並認真地告誡道:“不錯,林大人此行是為政績為來,怕是看不上那些銅臭之物!崇教兄,你當小心行事,好自為之!”
“他若是跟董威那般懂事亦就罷了,但當真要搞票鹽法,那便是自尋死路!”何知府微微地攥緊拳頭,顯得憤憤地說道。
徐爌很滿意於何知府的憤慨,卻是假意勸道:“雖然我們老師不會袖手旁觀,但他後麵可是有吳山在撐腰,咱們還是要避免跟他發生正麵衝突!”
“怕他做甚!不過就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小輩,這淮鹽牽扯到這麼多大佬,還輪不到他想怎麼樣便怎麼樣!”何知府卻是無所畏懼地答道。
徐爌的嘴角微微地翹起,很樂意於坐山觀虎鬥,便又是認真地提醒道:“他此次走了海路,不過卻沒有直接前來揚州,而是繞向杭州方向,卻不知他做了什麼,這點恐怕亦要查清楚!”
“此事不難,相信那邊很快便有消息傳來!”何知府輕輕地點頭,顯得自信地答道。
正是這時,馬車徐徐停下,已然是到了驛站門外。
二人剛剛下車,一個長著八字眉的驛丞便急匆匆地迎了出來道:“小人拜見兩位大人!”
“欽差大人在何處,帶我們去見他?”徐爌連正眼都不瞧這個不入品的驛丞,便是官威十足地道。
驛丞不敢怠慢,當即站起來恭敬地抬手道:“在裡麵,二位大人請隨小人的進去!”
驛站已經設下了崗哨,前麵的崗哨並沒有進行阻攔,但到了裡麵地院子卻是給兩名錦衣衛給攔住了。
徐爌微微拱手,對著門外的錦衣衛道:“下官兩淮巡鹽禦史徐爌和揚州知府何東序前來求見欽差大人,還請進行通報!”
“欽差大人偶感風寒,二位大人明日再來吧!”一個錦衣衛顯得麵無表情地道。
當真好大的架子!
何東序被吃了閉門羹,心裡當即大為不快,便站出來昂首挺胸地道:“還請通稟一下!本官乃揚州知府何東序,代表幾十萬揚州百姓到此恭迎上使,務必要見到上使一麵!”
一旁的錦衣衛猶豫了一下,卻是微微拱手道:“兩位大人,請稍等片刻,我進去通報一下!”
沒多會,一個家奴走了出來,將二人迎了進去。
何東序看著亮明身份便能大搖大擺地進到裡麵,心裡不免甚是得意,心中亦是看輕這位走了狗屎運的欽差大人幾分。
跟隨著家奴到了客廳,二人卻沒有見到林晧然的身影,不由得交換了一下眼色。
徐爌倒沒有過於意外,畢竟對方現在的身份和地位,確實有資格讓他們等上一等。雖然他們有著一個天大的靠山,但林晧然卻是不弱,現在的身份更是貴不可言。
何東序卻不是這般認為,在這裡沒有看到林晧然的身影,卻是冷哼一聲,當即進行抱怨道:“當真是好大的架子,是想要晾著我們不成?”
“何知府,你的架子更大,莫是當真要我夫君從病榻起來招待你不成?”
正是這時,一個充滿威嚴又好聽的女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