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府,書房中。
一個很簡單的試探,便得到了張永明的真實心意。
吳山在一旁自然聽到林福的彙報,心頭亦是輕歎了一聲,端起茶盞抬眼望著林晧然詢問道:“若愚,你為什麼要做出這一種試探?”
“京察已經迫在眉梢,郭樸卻跟徐家往來甚密!我現在既是試探張永明,亦是在試探郭樸的態度,想看郭樸會不會給我們這邊一點承諾!”林晧然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從目前的形勢來看,郭樸的立場變得極為關鍵。偏偏地,郭樸雖然跟他們結下深厚的情誼,但卻並沒有給出任何的承諾。
若是事情再這般拖下去,一旦郭樸幫著徐階對付他們這一邊,那他們屆時會處於更加被動的局麵之中。
吳山的手握著茶蓋子,輕輕地潑動著滾燙的茶水,認真地判斷道:“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上,郭樸雖然不會為我們跟徐階作對,但應該不會做得太過份!”
“隻是官場講的終究是利益!如果郭樸當真很重視你們這一份交情,現在張永明將消息傳遞給他,那他下午便應該前來解釋一番!”林晧然抬眼望著嶽父認真地道。
吳山輕呷了一口茶水,沉吟了片刻,很肯定地搖頭苦笑道:“我清楚郭質夫的為人,他肯定不會跑過來解釋的!”
林晧然相信了吳山的判斷,畢竟吳山跟著郭樸已經相交了二十多年,且郭樸這個人其實很勢利,從去年嶽父落難便能窺得一二。
看著嶽父還算能理性地看清這一切,知道郭樸不會為他們選擇跟徐階正麵為敵,他神色凝重地詢問道:“嶽父,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最樂觀的結果,自然是郭樸堅定地站到他們這一邊。隻是從目前的形勢來看,郭樸的實力正在迅猛地壯大,卻不可能輕易選擇跟徐階為敵,甚至會轉過來幫著徐階針對他們。
吳山抬眼望著外麵的院子,神情肅然地說道:“現在很多事情都是猜測,徐階那邊亦沒有要針對我們的舉動,還是先看一看吧!”
林晧然抬頭望著吳山,亦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他深知這個嶽父並沒有太強的權力欲望,對政治鬥爭素來不熱衷,而當下並沒有太好的應對之策。
雖然他知道徐階肯定會動手,但卻不清楚對方想要做到何種程度,而郭樸又會扮演什麼樣的角色。若是僅僅讓他們這邊外放一些人員,以目前的處境而言,倒亦是一個可以接受的結果。
林晧然思索片刻,深知根源還在郭樸身上,更不想在這裡坐以待斃,便是認真地提議道:“嶽父,明日我去跟郭樸談一談,你覺得如何?”
“你去?”吳山停止潑茶的動作,顯得意外地抬頭望向林晧然道。
林晧然迎著吳山的目光,當即進行解釋道:“我先跟郭樸直接明談!若是我跟他談裂了,你跟他還有回旋的餘地,不至於讓你跟郭樸直接撕破臉!”
吳山心裡微微一動,神色凝重地輕呷了一口茶水,便是輕輕地點頭道:“那就如此吧!”
事情便是定了下來,而這時又有客人登門造訪。
在這個春節假期,卻是官員走動最頻繁的時期,甚至有些官員一整天都在拜訪中度過。
令林晧然感到意外的是,太常寺卿兼國子監祭酒高拱、南京翰林學士高儀等登門拜訪。吳山雖然權柄並不算大,但在詞臣中有著很大的影響力,亦無怪乎徐階會將吳山視為最大的威脅者。
林晧然並沒有返回城北,而是直接在吳府過了一夜,期間還特意出門拜訪了吏部兩位侍郎李春芳和董份等人。
次日上午,他獨自前往郭府造訪。
由於今年是由郭樸主持京察,郭府可謂是門庭若市。
雖然離京察的結果出爐還有一些時日,但現在便要開始進行走動了,而不是到時再臨時抱佛腳。其實很多的事情,在這個春節便已經敲定下來。
很多官員極度擔心著個人的前途,不說被朝廷免職而永不錄用,單是外放亦不是一個能夠接受的結果。
他們是早早就攜帶著禮品並遞上拜帖,爭取能夠給郭樸留下一些美好的印象,從而令到他在關鍵時刻“心慈手軟”。
待林晧然到來的時候,這裡已經擠滿了人,不過多是一些身穿青色官服的中下層官員。
“林文魁?”
幾乎所有官員一眼便認出了林晧然,哪怕不認識林晧然的官員,單從那一件三品緋紅的官服便能猜到他的身份,這個大明朝亦隻有順天府尹林晧然才有資格這麼穿。
人有名,樹的影。
林晧然來到門前,遞上了拜帖和禮品。一個中年管家親自迎了出來,將林晧然直接領進了郭府,令到外麵的官員羨慕不已。
林晧然跟著管家穿過前院的石子路,又走了一段走廊,很快到了一個顯得雅致的花廳之中。
“林大人,我家老爺正在接見太常寺卿高大人,還請在此稍等片刻!”郭管家原本就是一個機靈的人,對待林晧然這種有身份地位的人,顯得熱情地解釋道。
“無妨!郭管家,請便!”
林晧然自是明白郭樸現在極度忙碌,斷然不可能第一時間便接見於他,便是溫和地回應道。
至於高拱前來這裡拜訪,亦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郭樸和高拱是河南老鄉,二人的往來很是密切,甚至已經是一對天然的盟友。
特彆高拱是裕王的老師,一旦裕王能夠繼承大統,將來必然是入閣拜相。對於郭樸這種擅於政治投機的人而言,高拱自然亦是他重要拉攏的對象。
至於高拱,哪怕他再清高自大,麵對吏部尚書郭樸,自然亦是要結交了。
郭管家讓著丫環送上茶水後,言說有事,便是告辭離開了。
林晧然顯得很是悠閒,一邊慢慢地喝著滾燙的茶水,一邊打量著這裡價值不菲的家具和花瓶,但注意力很快被牆上的一副字畫所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