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白開水澆在杯中曬乾的茶葉上,茶葉遇到水份很快舒展開來,並將白開水染成淺黃色,而伴隨著水蒸氣冒起了一股濃鬱的茶香。
嚴嵩聞到這一股沁人心魂的茶香,這具老邁的身軀仿佛聞到一絲仙氣般,精神當即為之一振。
“爺爺,給!”嚴鴻雖然在外麵驕橫跋扈,但在爺爺麵前卻一直很是乖巧孝順,將泡好的茶恭敬地遞到爺爺的麵前道。
嚴嵩端起茶盞,捏著茶杯蓋子輕撥了兩下滾燙的茶水,接著輕抿了一小口茶水,整個人如同喝到了仙釀般,顯得很是享受的模樣。
他今年已經八十有三,對世事早已經看淡,特彆妻子過世讓他甚至對生死亦能坦然視之。隻是他唯獨有兩大愛好,一是這頂級的龍井,一是那……聖上賜予的檀香。
當今檀香雖然不在,但龍井卻伴隨著他,讓到他感到很是滿意。
在品了一口香氣撲鼻的龍井茶後,他將茶盞輕輕地放下,這才接著剛剛的話題道:“嚴鴻,你錯了!並不是因為林文魁獻了什麼寶貝才有今日之果,此事的關鍵在於劉畿,是劉畿觸怒了皇上,這才有了林晧然升遷順天府尹!”
“爺爺,此話怎說?”嚴鴻的臉上浮起困惑之色,並認真地求教道。
雖然他的骨子裡是一個高傲的人,但偏偏對爺爺是打心底的佩服,故而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地進行請教。而跟爺爺相處的這些時日,亦讓他學到了不少東西,更見識到了爺爺的那一份睿智。
嚴嵩同樣有心栽培嚴鴻,心裡亦是早將他當成親孫子般對待,長歎一聲才教導道:“林文魁雖然進入官場僅是短短的四年,但其所做出的成績比誰都要強!不說他在廣東剿倭的功勞,單是他弄出的市舶司每年三十萬兩的進項,這就足夠陛下給他一個順天府尹。若不是他的年齡太小,資曆亦淺了一些,我都想推舉他出任戶部左侍郎,乃至戶部尚書了。我能看到林文魁的功績,看到林文魁的能力,聖上自然亦會看得到。聖上現在讓林文魁擔任順天府尹,應該不是他獻了什麼寶,根源還是劉畿觸怒了聖上。劉畿被罷了官,而林文魁回京對我嚴家和徐家都不近親,自然成為聖上的第一人選了。”
很多人便是如此,僅是將目光放在林晧然升任順天府尹一事上,卻忽略劉畿被懲罰一事。他們想從中尋找其中的緣故,注定是盲人摸象。
嚴鴻聽著這一番分析,心裡頓時豁然開朗,頭上的迷霧仿佛被爺爺輕輕地撥散了一大片。他心裡突然一動,想起那日林晧然跟爺爺密語了幾句,便是認真地詢問道:“爺爺,事情是不是出在白靈芝上?”
嚴嵩卻是欲言而止,轉而警戒地說道:“真相很快便會浮出水麵!現在林文魁升任順天府尹已是事實,今後咱家莫要再招惹林文魁了!你爺爺已經老了,你爹並不是進士出身,你幾個弟弟又不成器,咱們嚴家日後可不會繼續再風光了!”
“好!”嚴鴻儘管心裡很不甘,但還是苦澀地點頭應道。
林晧然升任順天府尹,這個消息對他的衝擊同樣很大。
先前,他自以為很是了不起,隻是看著林晧然年僅二十一周歲便已經官至順天府尹,令他有一種仰望高山的感覺。
陪在爺爺身邊這段時間,爺爺誇讚得最多的並不是徐階,亦不是他這個乖孫子,而是跟嚴嵩並沒有交情的林晧然。
現在爺爺一天天老去,而他老爹縱然守孝歸來,但終究是因萌入仕的官員。彆說要入閣拜相,哪怕工部左侍郎亦不一定能坐得穩,他們嚴家必然隨著爺爺去世或致仕而衰落。
若是他爹還繼續跟著如日中天的林文魁為敵,還想打廣東的主意,還真會給他們嚴府埋下禍根。
禮部衙門,簽押房內。
身穿一品官服的吳山顯得頗為威嚴,正在案前認真地處理著公務。在這個位置已經呆了整整六年,令到他對這些公務很是得心應手,但此刻眉頭卻是緊緊地蹙著。
禮部最近的日子並不好過,煩心事一茬接一茬。而當下的最大麻煩並在於公務上,而是最近到衙門訴苦的勳貴越來越多,甚至已經到了妨礙到禮部運轉的地步。
這些年以來,由於大明財政出現問題。不論是朝廷還是地方,陸續出現扣發勳貴祿米的情況,從而致使越來越多的勳貴鬨到禮部衙門。
先前這些勳貴還能保持著理智,彼此能夠坐下來談一談,從而商量出一個暫時解決的方案。事情鬨到最後,往往都是戶部那邊擠出一點錢,將這些鬨事的勳貴打發回地方。
隻是隨著上京鬨事的勳貴越來越多,而戶部又顯得越來越摳門,致使這幫勳貴已經聯合起來。一度采用了武力,直接將禮部衙門的大門給堵上了。
“大宗伯,堂堂的戶部連區區一萬兩都掏不出來,反正下官是斷然不會信!”嚴訥坐在堂中,卻是忍不住抱怨道。
吳山並不是一個沒有城府的人,望向這位屬官淡淡地說道:“現在朝廷的財政困難,各有各的難處!高尚書主管大明的財政,各個衙門都張口要錢,這事亦是難為於他!”
“大宗伯,話是這麼說沒錯!但若籌不足這一萬兩將他們打發走,戶部那邊真不給錢的話,咱們衙門當真要被外麵那幫人拆了!”嚴訥指著外麵,顯得激動地說道。
嚴訥是嘉靖二十年的二甲第八名進士,江浙人士,跟袁煒、郭樸和李春芳四人以青詞等到聖上的重用,現在擔任著禮部左侍郎一職。
由於臉上長了麻子,故而有嚴麻子之稱。為人顯得正派,昔日為三吳地區遭遇倭寇的百姓上書陳情,極言百姓困苦,得以免征。
當下禮部尚書受一幫勳貴圍困,他亦是想要儘快從戶部那裡調來銀子,從而將這幫勳貴打發掉,而不用禮部衙門天天得關門辦公。
“他們要是敢拆衙門,本官幫你們參他們一本!”
正是這時,一個聲音從門口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