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巡按禦史徐楫被調離的消息傳來,就像一顆小石子落到平靜無波的湖麵上,廣東官場揪起了一絲漣漪。
在這個緊張的時刻,任何一個風吹草動地令人驚若寒蟬,何況還是廣東巡按禦史去留,自然被官場中人進行解讀。
徐楫是徐黨在廣東的核心人員,去年跟王鈁共同上書朝廷特設廣安縣,是一位擁有著極高話語權的官員。如今他身居著監察百官的禦史之位,權柄自然是鮮有人與之比肩。
但偏偏在這個非常時期,徐黨卻突然損失了這麼一員大將,令人不由得想起廣東官場將會“徐下嚴上”的傳聞。
一旦兩廣總督王鈁調離,按著現在朝堂嚴徐相爭的局勢,繼任者必然是嚴黨中人。
亦是如此,在巡按禦史徐楫被調走的消息傳來後,前往南頭城拜訪嚴如鬥的官員漸長,勝利的天秤似乎是要傾向於嚴如鬥。
廣州的二月雨量漸多,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灑在古樸的青磚街道上,將街道慢慢地打濕。
一支浩浩蕩蕩的車隊從南門進城,沿著承宣大街而行,接著拐入惠愛大街,在廣州府衙門前停下。
馬車剛剛停穩,一個虎頭虎腦的小丫頭便利落地從車上跳下,然後急匆匆地朝著裡麵跑進去。
“小姐,傘!”
一個瘦小的丫頭拿著一把油紙傘,在後麵急匆匆地喊道。
隻是她才跟著小心地下馬車,前麵的小姐已經穿過前麵的雨幕,匆匆地跑進了府衙裡麵。
“哥!哥!”
虎妞選擇一路小跑,急匆匆地跑到簽押房,結果發現房門緊閉,那張粉雕玉琢的臉蛋不由得愣了一下。
僅是愣了半響,她又邁著雙腿朝著內宅大步走去,卻是遇到聽到動靜從庭院撐著傘走出來的管家。
“金元,我哥呢?他怎麼不在簽押房,是不是在裡麵呀?”虎妞是個急性子,當即仰起肉墩墩的臉蛋發問道。
管家將傘收起,顯得規規矩矩地回答道:“啟稟大小婢,老爺現在並不在府裡,他已經到外地巡視了!”
虎妞已經邁開腳步準備到裡麵,但聞言又是一愣,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瞪起道:“呀?他怎麼到外地巡視了,我都有事要找他,真是煩死我了!那我哥去哪裡巡查了呀?他有沒有說啥說回來嗎?”
“老爺並沒有說去哪裡,不知是到連州還是清遠!他是昨天才離開,恐怕得像上次那樣,要十天八天吧!”管家先是搖了搖頭,然後進行推斷道。
虎妞認真地蹙著眉頭,對這個答案顯然並不滿意,當即就脆聲埋怨道:“哎呀!哥哥他怎麼那麼巧呀?害得我都要懷疑他知道我有大事找他幫忙,所以才故意避開我了!”
這……
管家麵對著虎妞的質疑臉上當即閃過一抹尷尬之色。昨天某人確實走得匆匆忙忙,似乎是真要避開誰一般,甚至還叮囑保守著一些秘密。
“哥哥不在,那我隻能靠自己和沈妍她們幾個了!”虎妞自言自語,轉身便往回走,顯然並沒有泄氣。
待到院門口,卻見阿麗等人已經提著行李走了進來,其中還有著一個少女的身影。
這名少女身形單薄,麵容顯得憔悴,配著那精致的五官,顯得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
這人正是昔日聯合作坊的十二朵金花之一,現在雷州血案的苦主唐素兒。如今她隨著虎妞前來廣州城,自然不是來遊山玩水的,而是為著鳴冤而來。
“唐素兒,我哥哥剛好到外地巡視了!不過你放心,你的事情我管定了,你且在這裡住下,明天我們就到察院告狀。”虎妞一本正經地脆聲道。
“好!”唐素兒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輕輕地點頭道。
這一路走來,她的心情放鬆了很多,亦是擺脫了昔日的心魔糾纏。
現如今,有著虎妞的不停鼓勵和支持,讓她重拾信心。她已經恢複著正常的理智,覺得能夠為家人報仇雪恨,並將那個惡徒繩之以法。
一夜無言,次日一行人到察院門口,虎妞親自敲響了鳴冤鼓。
咚咚……
鼓聲在惠愛大街響起,引起了路人關注的目光,且有不少無所事事的士子身影。
一般而言,訴訟有著固定的流程,官場並不提倡越級上告。
不過真遇到天大的冤屈,而府縣處置不公,確實是有權上告。而察院便是第一選擇,不說巡撫是監察院正四品以上京官,哪怕巡按禦史亦可以自行斷案。
“還請見諒,這份訴訟我們無法接下!”很快地,一個書吏親自走出來,並遞還了那份訴訟。
“怎麼不能接呀?你們是要包庇那個大壞蛋不成?”虎妞的眉頭緊蹙,顯得很生氣地詢問道。
這話一出,當即引發周圍百姓的興趣,卻不知道事涉何人,堂堂的察院竟然要包庇這位當事人。
那名書吏麵對著周圍敵視的目光,卻是苦澀地解釋道:“這位小姐,您是誤會了,我們不能接,是因為徐巡按已經離任,而總督大人並不在察院內。你們如果堅持上訴,恐怕得到梧州城兩廣總督衙門去告,或者到按察使司衙門申訴。”
眾人聽到這個解釋,當即恍然大悟。
敢情不是察院要踢皮球,而是巡按禦史徐楫剛好離職,身兼著廣東巡撫的兩廣總督卻是忙於軍務,根本無暇處理這種刑事訴訟。
“這事怪不得察院,不若呆在廣州城等總督大人到來吧!”
“以其坐著乾等,倒不如直接到梧州府,讓王總督幫他們主持公道。”
“你們的建議都不靠譜,按我說就直接找按察使司,丁以忠大人斷案還是很公正的。”
……
圍觀的百姓顯得很是熱情,紛紛各抒己見地說道。
綜合諸多的意見,顯然是後者獲得多數票,建議她們直接到正三品按察使司衙門進行上訴。
隻是麵對著這些勸告,那個鳴鼓的小丫頭卻是反駁道:“哎呀!我們怎麼可以到按察使司衙門呀?他丁以忠就算不包庇他兒子丁呂,那也肯定不會處置他兒子,我找我哥也不找他!”
此言一出,四下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