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已經到了九月下旬,天氣漸漸轉涼,天色亦黑得比較早。
回到雷州城時,天已經擦黑,林晧然並沒有直接返回府衙,而是折到廣潮北街,直接到了城隍廟一帶的酒樓。這間酒樓名為長林酒樓,是雷州城最大的酒樓。
林晧然領著虎妞走上了二樓,人還沒走到最大的那個雅間,一幫子人從裡麵紛紛迎了出來。這些人大多都是員外的裝束,有幾個是林晧然的熟人。
公子哥裝束的穀青峰被擠在人群最後麵,跟著眾人恭敬地行禮,心裡亦是一陣無奈。
他跟著林晧然一同結保參加縣試,結果他現在連一個童生的功名都還沒撈著,但眼前這一位已經取得了狀元,如今更是高高在上的雷州知府,管轄著數十萬的百姓。
隻是這後麵似乎都不是重點,他爹將注意力放在了“一同結保”這事上,對他亦是大加讚賞,讓他牢牢地把握住這一層關係。
“穀兄,你我無須如此拘束!”林晧然對其他人進行回禮,然後直接來到了穀青峰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親近地說道。
二人相識在縣試,而後這人進入染料行業,亦一直為著長林村提供著染料。雖然二人有些日子沒見,但卻仍舊保留著那股親近之意。
在趙東城、江榮華、穀青峰三人中,穀青峰的學識無疑是最差的,但他卻又是三人中最有商業天賦的人,染料作坊就被他搞得有聲有色。
穀青峰聽到這話,瞬間感到一陣受寵若驚。
同樣一句話,若是一同參加縣試、府試時,林晧然就是一句屁話,但現在以雷州知府的身份說出,那就足夠他感激涕零了。
對於商人而言,一個舉人知縣都要小心巴結,何況還是翰林出身的知府。這人不僅掌握著他們這幫商人的富貴,更掌握著他們生死。
特彆今天他爹在場,這更讓他陪有麵子,回去絕對會受到嘉獎,而他今後亦會得到家中更大力的支持,甚至會是家中的接班人。
卻是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輕咳聲。
穀青峰頓時亦是反應過來,急忙地恭敬抬手道:“府尊……林兄,請上座!”
林晧然看著他改口,臉色才好轉。如今他貴為雷州知府,自然亦不需要假意推讓,便直接走到首座前坐了下去。
今天的酒會有著穀青峰的摻和,亦是他主動發起的,自然抱著一些目的而來。
參加這個酒席的,太多都算是舊識,或許說是有些淵緣的人。
穀青峰的父親穀滿倉是粵西地區有名的米商,趙東城的父親趙富貴是做布匹生意的,沈六爺是在電白縣做貿易的,另外還有三位粵西地區的商賈,這是在京城時的關係延伸,其中便包括了廉州府張一山的族長。
在落座後,菜肴很快就被端了上來,都是精美的粵西菜品。
林晧然今天到城外忙了一天,隻是吃了帶過去的糕點,這時肚子已經有些餓了,他夾起了一個肉丸給虎妞,自己也夾了一個。
虎妞卻是不客氣,先是用牙齒輕輕咬破肉丸,讓著熱湯汁散掉熱氣,鼓起粉腮吹了吹,便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她喜歡呆在哥哥的身旁,聽著或大或小的事情,更喜歡哥哥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
“來,本官難得跟諸位齊聚,我們共飲此杯!”
林晧然知道不能光顧著吃,便是舉起酒杯朝著其他人道。
大家紛紛是起立,態度很是謙和,臉上無不帶著討好之意。不說眼前這位年輕知府的前程,單是如今出現的利益,就足以令他們垂涎不已。
陳家被滅,賈豹被清除,整個雷州城出現了很多的商機。
就拿鹽而言,以前都是陳家壟斷,但如今卻成了一個空白市場。特彆雷州府境內就擁有數個鹽場,運輸相當之便利,隻要能從海北鹽課提舉司弄到鹽引,這裡便是黃金之地。
除了鹽之外,雷州城的米市亦是如此,先前其實是由賈豹所控製的。
隻是不論是鹽行還是米行,他們作為外鄉人,若沒有林晧然的支持,他們肯定是做起來。哪怕賈豹不在了,肯定還會有其他的本地勢力崛起,這都需要林晧然的庇護。
此次被林晧然召集而來,雖然不知他是在打什麼算盤,但他們心裡亦是有所期許,希望分得雷州府的一杯羹。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林晧然看著他們欲言又止的模樣,便主動挑開話題道:“穀員外,我聽青峰兄說,你有意在雷州城開一間米行?”
“草民正有此意,不知林知府認為可否?”穀滿穀放下筷子,目光期待地望著他道。
林晧然知道這話回答的巧妙,想必這穀滿倉絕對是個精明的生意人,並沒有吊胃口的意思,先是望了一眼穀青峰,然後微微一笑道:“倒亦是無妨!但這米貴傷民,這米價切不可過高!”
“一定!一定!”穀滿倉的眼睛當即綻放光芒。
這雷州城一直是他所覬覦的市場,但由於賈豹的存在,加上又沒有官方人脈,他縱使有再大的財力,亦是隻能望而生畏。
但如今契機出現,怎能不讓他狂喜若狂。有著這位雷州知府的支持,那他的米鋪不僅開進雷州城,更能覆蓋整個雷州府區域,讓他有機會成為整個粵西最大的米商。
穀滿倉給穀青峰使了一個眼色,然後端起酒杯站起來笑道:“以後多懶知府大人關照,我父子敬大人一杯,祝大人前程似錦!”
穀青峰感激地望向林晧然,知道此事一定,那他在家中的地位將會牢不可動。
在座的其他人看到這個結果,亦是交流了一下眼神,眼睛都藏不住的欣喜。他們隱隱覺得,這位年輕的知府並不迂腐,而且有著非比尋人的智慧,願意跟他們分享利益。
“穀員外客氣了!”林晧然端起酒杯,微笑著說道。
雖然他現在身份高貴,但若想要成為一棵長青樹,那就是建立一個圈子。雖然這個圈子現在需要他照拂,但這個圈子日後未必就不能反哺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