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康縣衙靠近西城門,跟雷州府衙隻隔著一座府學宮。
門前沒有廣場,隻有一條大巷道,所以門口正對著一堵青磚牆。衙門口顯得很破敗,八字牆上甚至出現了幾道縫隙,若不是門前掛著縣衙的牌匾,還真讓人以為來錯了地方。
進入縣衙大院,跟著府衙一樣的布局,左邊是縣獄,右邊是寅賓館,隻是占地顯得小上一號。
“進去吧!”
趙捕快將人帶到縣獄前,皮笑肉不笑地望著林晧然等人道。在路上,賈三已經提著一條肥美的大鰻到酒樓準備酒菜,如今隻等他過去享用。
林晧然抬頭打量縣獄大門,然後扭頭望向趙捕快道:“你不問青紅皂白就將我們關起來?還將那個人給放了,你跟他是一夥的吧?”
“是又怎麼樣?”趙捕快亦不再遮掩,冷冷地望著他警告道:“你快快給我進去,彆擾了爺喝酒的雅興,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林晧然已經看到了雷州府的陰暗麵,這捕快跟那幫混混根本就是同流合汙,亦不想繼續隱瞞身份,當即沉聲道:“你們的典史是誰?讓他來見我!”
“哎呀!你還真是敬酒不喝喝罰酒,典史大人亦是你這種小人物隨便能見的嗎?”趙捕快擼起袖子,似乎是想要動手。
鐵柱的眼睛一凜,亦是打算隨時動手。
卻是這時,一個蓄著胡須的中年胖子從縣獄裡麵走出來,步伐有點晃悠地道:“趙四六,是誰想要見本官?”
“典史大人,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讀書人,你不用理會,交給小的料理就行了!”趙捕快的顏色突變,滿臉討好地上前扶住晃悠的胖子。
胖子穩了穩身子,帶著酒氣地輕睥一眼道:“讀書人?又是衝著府尊大人來的吧?”
“應該是!”趙捕快點了點頭,亦是這時才明悟過來。
怪不得最近城裡多了一些讀書人,敢情這些讀書人是衝著府尊大人而來,想要沾一點文氣。不得不說,這個府尊大人真是文曲星降世,連奪六元成為大明文魁,而今又得到聖上恩寵,竟然派回來主持開海。
一念到此,他不由得輕睥一眼這個年輕書生,人家讀書他亦讀書。結果府尊大人都已經官至五品,他卻還是一介白衣。
“犯了什麼事?”胖子打了一個酒嗝,顯得渾不在意地隨口問道。
“在魚市鬨事,還打了賈三。”趙捕快老實地說道。
胖子原本就不想理事,如今聽到這話,便睥了林晧然一眼,眼睛帶著冷意。這在魚市鬨事就罷了,還打了賈三,他如何還可能會“法外開恩”。
正要邁步離開,卻聽到一個聲音道:“你就這麼走了嗎?”
程典史的眉頭微蹙,發現這讀書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惹了事還敢如此囂張。隻是扭頭想要打量清楚這位囂張的書生,心裡咯噔一聲,酒突然醒了幾分。
他又是擦了擦眼睛,低嘀道:“這人怎麼這樣像?”在今天,他自然沒資格去府衙拜見新知府,但他早上守在東城門迎接,而在城隍廟有幸見到過新知府一眼。
麵前身穿書生裝的年輕人跟腦海中威風凜凜的府尊大人進行比較,兩者似乎就要重疊在一起。
“你應該是姓程德明吧?”林晧然平靜地望著他,又是開口詢問道。
趙捕快聽到林晧然直呼典史的名諱,一個“放肆”正要脫口而出,結果程德明突然走上前,木然地問道:“你是……知府?”
“知府?哪個知府!”
趙捕快卻是愣了愣,卻想不起這號人是誰?不覺得在雷州城誰還能比雷爺更厲害。
“下官程德明叩見大人!”程典史迎著林晧然淩厲的目光,當即下跪行禮道。
“是……府尊?”趙捕快終於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望向林晧然,眼睛瞪得滾圓。
他今天竟然將知府大人給扣回來了,還想將知府大人送進縣獄,這不是壽星公上吊嗎?一念到此,他當真死的心都有。
“小人叩見府尊大人!”趙捕快看到林晧然的目光,當即撲通地跪倒在地,而身後的幾名捕快亦是紛紛跪倒在地。
林晧然看著跪在地上的人,心裡卻越發的憤怒。若不是他貴為知府,還真要忍受牢獄之災,被塞進這座縣獄享受蛀蟲叮咬的待遇了。
“程典史!”林晧然冷聲道。
“下官在!”程典史的身體顫抖地應道。
“賈三意圖襲擊本府,本府的隨從將其製止,本府該當何罪?”林晧然輕睥著跪在地上的程典史,冷冷地發問道。
“大人自然無罪!”程典史硬著頭皮回應,心裡都忍不住要吐糟了,整個雷州府有誰敢給您定罪啊?
林晧然的話鋒一轉,又是問道:“那賈三意圖襲擊本府,又該當何罪呢?”
“啊?”程典史嘴巴微張,但這時哪還管賈三的安危,當即回稟道:“他……他意圖襲擊大人,自然……要監禁!”
趙捕快突然感受到兩道冰冷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身體不由得瑟瑟發抖,此時他隻想狠狠地抽自己耳光。這惹誰不好,怎麼就偏偏惹上了這尊大佛呢?
“那倒是奇怪了!本府如今要被趙捕頭關進這縣獄之中,而賈三卻要跟趙捕頭在酒樓開懷暢飲,這黑白是非怎麼顛倒過來了呢?”林晧然圖窮匕首現,望著地上的趙捕頭冷聲發問道。
咯噔!
趙捕頭心裡涼了半截,知道這次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忙是叩頭道:“小人該死!小人該死!我……我馬上去將賈三抓回來!”
程典史偷偷地望了林晧然一眼,看著林晧然不說話,便催促道:“還不快去!”
趙捕頭正想要爬起來,突然從外麵跑進來一個歡快的身影,人未至,聲音到:“趙哥,剛才忘了問你,那條大鰻是要煎還是要炸?”
進來的正是賈三,臉上還帶著燦爛的笑容,隻是看到跪在地上的程典史和趙捕快,又疑惑地望著站立著的林晧然,頓時亦是呆住了。
是煎是炸?
趙捕頭臉色悲愴地望著滿臉錯愕的賈三,發現自己真成了那條大鰻魚,隻是主廚卻不是酒樓的師傅,而是前麵站著的府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