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輕輕地拍了拍額頭道:“瞧我這記性!”
林然的身子已經轉到一半,聽到這話,隻好停下來,疑惑地轉身朝著徐階拱手道:“徐閣老,不知還有什麼事?”
“聽聞你尚未娶妻,此事可真?”徐階將手掌放了下來,眼睛透著希冀的光芒道。
一個創下科舉奇跡、有著“竹君子”才名、又被聖上賜予大明文魁的翰林修撰,今年才年僅十七歲,竟然還沒有婚配,這無疑是大明朝最出眾的金龜婿。
在得知林然沒有婚配後,在難以置信的同時,亦是生起了招攬之意。
林然當即一陣頭疼,隻是在虎妞將事情捅破的那天起,便知道這事肯定是拖不下去了。這婚事其實亦是他的一次政治站隊,或是嚴黨,又或是徐黨。
如今徐階主動提起這事,而這段時間又對他照顧有加,無疑是要對自己進行招攬了。
“下官確實不曾婚配!”林然雖然知道徐階打什麼主意,但卻仍然裝著糊塗,打算由對方來捅破這層窗戶紙。
“嗬嗬……我長子徐有女年十四,尚待閨中,性情溫雅,跟汝實為良配也!”徐階輕捋著胡子,笑咪咪地望著林然。
林然卻是暗感頭疼,這無疑是一個最好的結果,成為徐階的孫女婿,那他不僅成為徐黨中的一員,甚至直接進入徐黨的核心圈子。
隻是麵對著婚娶,他有著天然的抗拒心理,最終拱手道:“多謝徐閣老厚愛!隻是下官剛入值內閣,又逢翰林院人事動蕩,確實沒精力思考這事……不過,等事情過後,必然會慎重考慮婚姻大事,到時定不負徐閣老厚愛!”
“哈哈……好!”徐階爽朗而笑。
他已經聽出了林然的言外之意,隻要他肯將這小子推上翰林侍講,那這小子的聘禮就會送上門來,而他則多了一個出彩的孫女婿。
其實這段時間,他亦是看出來,林然確實對嚴黨那邊敬而遠之,對嚴世落藩的相邀直接拒絕,隱隱有向他靠近的意圖。
不過,這小子亦是一個精明人,他如今身處於翰林院中,完全可以待價而沽。
現在彆說翰林侍講,哪怕再大些的代價,他亦願意付出。何況林然手裡還握著令他垂青的《談古論今》,這個買賣如何都不虧。
正是如此,在林然開出這個價碼後,徐階是真的很開心。
林然又是施禮,然後再次轉身離開。
現實就是這般無奈,哪怕他心裡極抗拒結婚,但在這個時代,卻是一條必走之路。在上一輩子,他年過三十隨意逍遙而沒人指責,但這輩子能熬過十八歲都算是一個奇跡。
對於這門婚事,他其實還算是滿意的,畢竟能成為徐階的孫女婿,很容易踏入徐黨的核心圈子。
而那個便宜嶽父,卻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沒少幫徐階出謀劃策。他本人雖然是受蔭入仕,但卻已經官至大理寺尚寶丞。
事情算是定了下來,若徐階將賣力將他推上翰林侍講,那他亦捏著鼻子認下這門親事,正式成為徐黨中的一員。
第二天,太陽從東邊升起,司直郎忙碌的生活亦在繼續著。
林然確實比一般的司直郎更懂得辦事,而且比其他司直郎更有底氣,所以內閣的跑腿工作往往都落在他身上。
漸漸地,他亦成為官場的一個小名人,在六部尚書中都刷了臉。而跟著他接觸後,很多尚書、侍郎對他的印象都大為改觀。
在六部之中,最常去的是戶部和工部,而刑部、禮部則去得最少。
以刑部為例,這個部門主管全國刑事案件,有著一定的專業性。而閣老往往都是禮部官員出身,除非是引起極大影響的案件,否則內閣很少過問。
雖然他一直很想去禮部,但直到第三天,他才得到委派機會,前去過問宗藩圍攻宗人府事件。
這戶部缺錢,影響的不僅是京中的官員,還有部分宗藩的祿米。這些宗藩跟普通的官員不同,他們有身份又不怕事,在京的宗藩集結起來,將宗人府給團團圍住。
誰都沒有想到,這幫宗藩突然就像是炸了窩一般,莫名其妙就做出這種野蠻的行徑。
林然得知消息的時候,總覺得事情沒有表麵的這般簡單,隻是沒有見過吳山之前,亦不清楚事情的全部真相。
對於宗藩的問題,林然卻是深感無奈,這亦算是家天下的一種頑疾。若他是嘉靖帝,恐怕亦很難下這個狠手,畢竟他自己終究是朱家的一員。
隻是如今的大明財政,若不進行削減祿米,那整個大明財政遲早都會被拖垮。彆說沒錢發放官員俸祿了,恐怕亦沒有軍費抵抗北邊的外族,會直接危及整個大明朝。
“哥!”
林然剛走出宮門,便看來虎妞興奮地朝著這邊跑過來。
虎妞的腿很短,但頻率並不慢,身體肉墩墩的,身穿著淡藍色的裙子,看起來極是可愛。那張臉蛋紅彤彤的,眼睛一片雪亮,整個人顯得很是興奮。
雖然每天跑腿很辛苦,但虎妞卻會常常來陪著他,這讓他心裡亦是暖洋洋的。
“上午去哪裡了?”林然拉著她肉肉的小手,一並向著旁邊停著的轎子而去。
“我到李掌櫃那裡了,他的書賣掉一大半了,說讓你可以準備第三期了!”虎妞得意地蹦幾下,傳達了李雲虎的話。
虎妞最近充當著信使的工作,不僅會到李掌櫃那裡,而且到會館那邊,甚至還會到翰林院,這減少了林然很多的工作量。
二人上了轎子,並坐在轎子上,又是繼續聊著事情。
到了禮部衙門,他看到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向著這邊而來,初時還是困惑地望了一下。當他踏入禮部的大門時,卻聽到後麵突然喊了一句:“今天我們將禮部也砸了!”
林然卻不管發生什麼事,一把抱起虎妞就往著後院跑去,隱隱猜到這群人正是那些無法無天的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