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初期,京官人數隻有二萬七左右,但往後逐漸增加。正德年間的數據顯示,在京的文官有二萬,武官八萬。
到了現在的嘉靖朝,朝廷為了削減開支,進行吏治整頓,人數有所下降。但京官的基數在這裡,購買力亦擺在這裡。
每逢初一、十五,京城的市集是最為熱鬨的,特彆鼓樓、城隍廟、琉璃廠等集市都會增設一些娛樂性節目來吸引人流。
張居正卻哪裡都不去,收拾得整整齊齊,身上掛著一個香袋,直接來到了徐府門外。
門房看到他,便讓他稍等,沒多會管家一臉熱情地迎出來道:“張編修,今天來得真早啊!不過老爺正在會客,你先跟我到偏廳等一會吧!”
越是位高權重,假期越是不得安寧,會有很多事與人找上門來。而張居正亦是擾亂徐階假期的人之一,每逢假期必會登門造訪。
張居正跟著管家來到了偏廳,對這裡極為熟悉,不僅是牆上掛的字畫和桌麵的瓷瓶,連同旁邊站著招待他的丫環亦是熟識。
他的長相本就不俗,平常又喜歡打理自己,還留著漂亮的胡子,活脫脫的英俊官員形象,亦博得了這兩位丫環的好感。
“秋菊姑娘,可知老師接見的是哪位大人?”林然接過丫環送過來的茶盞,微笑地望著這位漂亮的丫環道。
漂亮的丫環羞得低頭,說了一句“李學士”,便如小鹿亂撞般走開了。
隻是張居正卻沒有絲毫的欣喜,臉上反而露出凝重之色。
所謂的李學士,自然是指翰林院待讀學士李春芳。
說起這人,張居正跟他還有很深的淵緣,他們是嘉靖二十六年的同科進士,李春芳是狀元及第,而他隻是二甲第九名。
隻是十一年過去,李春芳已經由從六品翰林修撰升至從五品翰林侍讀學士,現在更是升遷在即,將會擔任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
反觀他張居正,隻是從庶吉士晉升到正七品的翰林編修。
雖然是同科進士,但如今差若雲泥,亦讓他心裡極不是滋味。唯一讓他感到有些欣慰的是,他比李春芳要小上十四歲。
這一等,卻讓他足足等了一個時辰。
張居正微蹙著眉頭,卻不是對老師的怠慢感到不滿,而是想起昨日在宮中跟老師打了一個照麵。他當時沒有什麼失禮的地方,倒是老師抹了抹額頭的汗水。
如今回想起來,當時大雨初晴,天氣涼爽,老師哪裡會有汗水,應該是老師慣用的一個掩飾臉色的動作。隻是他又是一陣疑惑,他似乎沒有什麼做錯的地方。
正是他失神之時,管家走過來微笑地道:“張編修,讓你久等了,老爺已經讓我準備好酒菜,讓你過去跟他一起用膳。”
“恭敬不如從命!”張居正心裡亦是舒了一口氣,想著他可能是多心了,老師或許是被事情耽擱,並不是故意要冷落於他。
到了飯廳,徐階已經坐在飯桌前,朝著進來的張居正笑眯眯地抬手道:“坐!”
“謝老師!”張居正恭敬地回禮,這才小心地坐下。
徐階朝著管家點了點頭,管家轉身出去。
僅是片刻,菜便端了上來,菜肴很是簡單,隻有一條經過蒸煮的鬆江魚、一碟筍炒肉、一盤清湯豆腐和一個老鱉湯。
“不用拘禮!”徐階微笑著說了一句,便動了筷子。
張居正不僅有點小潔癖,對食物亦是挑剔。隻是他開始動筷子的時候,發現這魚嫩而寡淡,這筍帶著澀味,而豆腐一碰就碎。
若是在家裡,他必然要將廚子叫過來訓斥一頓。
隻是在老師這裡,張居正的臉上哪敢流露出半分不快,特彆看著老師吃得是津津有味,他亦是忍著難受勁,勉強地吞吃下去。
席間,徐階問起張居正在翰林院的近況。
張居正亦是像以往那般,將自身的工作說了一遍,其實沒有什麼好說的,便聊到了《談古論今》,還聊到了他昨日被聖上召見的事。
事無巨細,張居正都跟著徐階一一道出,端起學生的姿態,算是向老師彙報和請教,亦是這時代正常的師生溝通方式。
徐階卻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突然間問道:“你覺得林然這人如何?”
“他……很聰明,為人有些鋒芒,但亦懂得審時度勢,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張居正沉默了一會,便是認真地回答道。
“沒有缺點嗎?”徐階夾向一塊魚肉,朝著他問道。
張居正看到那塊鬆江魚肉,若有所感地說道:“雖然他是狀元出身,還得到了聖上賜大明文魁匾,但他終究太年輕,現在才十七歲!”
徐階不置可否,吩咐旁邊的丫環,讓她給張居正盛湯。
“好湯!”
張居正吹掉碗麵上的熱氣,將鱉湯送到嘴裡,眼睛當即一陣雪亮。
這個鱉湯大概是老火熬製,老鱉的精華仿佛都融於湯中,讓到這湯甜味無比,不失為一道人間佳肴,亦讓他連喝了兩口。
徐階對著桌麵的三道菜肴,進行一一點評道:“這鬆江鱸魚雖是出自名門,有江南第一魚之稱,但幼魚會寡淡無味!這筍火候不足,會有苦澀之感!這豆腐豆漿不足,終難成氣候,筷子一碰即碎!”
張居正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席飯菜是另有深意,心裡當即就有了觸動。
“唯有這張鱉,肉經日月滋潤,又經老火熬製,才成真正的美味!”徐階端起鱉湯,輕啐一小口,當真是回味無窮。
張居正望著那個老鱉湯和三道菜肴,眼睛有淚花湧動。
“你先回去吧!回去想清楚了,不論你想走哪條路,我都會支持你!”徐階看著張居正有話要說,便抬手製止道。
張居正認真地施了一個長禮,這才轉身離開,隻是心裡卻極為矛盾。
從徐府離開,走出槐樹胡同口,讓他微微感到疑惑。卻見一個女孩走在前頭,一群媒婆嘰嘰喳喳從他麵前經過,個個都像是像了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