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元喜報!
在這四個字傳來的時候,李學一確實很是興奮,因為他的喜報終於到來了,但更多人的心瞬間卻碎成了無數片。
這已經是最後一份喜報,但他們的喜報卻仍舊沒有來,那麼就隻剩下一個結果——他們落榜了。
夜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
這是一個落榜書生的詩作,卻道儘了無數落榜人的心聲。但此時此刻,他們的心何止是涼了,簡直就是碎成渣。
這是一個很難令戴水生等天之嬌子接受的事實,但卻是實實在在地出現了,他們成為曆史最龐大的文人大軍“落榜大軍”中的一員。
麵對著這個血淋淋的結果,所有人都是愣住了,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晧然亦很是失落,沒有得到舉人的功名,那他在這個封建社會仍舊還隻是民。民是被統治階層,哪怕他賺得再多的錢,仍舊無法改變這個性質。
彆說要保護他妹妹和族人了,他自身都不一定保險。要知道宋提學是有剝取他功名的權力,他的功名一旦被剝,同樣要被統治者們所踐踏,包括他的錢和尊嚴。
想到這個嚴重後果,林晧然的心亦是窪涼塵涼的。
李學一卻沒有顧及其他人的感受,彆說是林晧然,哪怕戴水生等人他亦不再關心。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準備收下他的喜報。
“恭喜李解元了!”
“對,李解元以後可要關照小弟啊!”
“李解元可喜可賀,你當得上這廣東第一人!”
……
戴水生卻是先反應過來,而其他人亦是紛紛清醒,壓抑著心頭的苦悶以及保留著最後一絲希望,紛紛衝著李學一拱手道賀,眼睛難掩著羨慕之色。
李學一臉露微笑,對著眾人拱手道:“汝等莫要灰心,喜報應該送到諸位的府上或客棧,隻是沒有轉到這裡罷了。”
“是極!是極!我們這就回去,李解元還是先接喜報吧!”眾人隻能是寄望於這個原因,當即亦是溫和地恭維,希望給這個新科解元留下好印象。
隻是他們都沒有發現,報喜的差役愣在那裡,尷尬地望著這一幫人。
李學一望向愣著的差役,發現這個先前報錯喜的差役確實不靠譜,竟然到現在還不唱喜報,輕輕一揮手中的畫扇,傲然地說了一個字:“賞”。
書童走了過去,將準備好的豐厚紅包遞給差役,準備接過他家少爺的喜報。
差役看著那豐厚的紅包,眼睛閃過一抹貪婪,但卻沒有接。因為他知道親科解元不姓李,便是將那份喜報徐徐地展開。
“呃……總算還沒傻到家,知道要讀喜報!”
戴水生等人看著差役的舉動,便恍然地點了點頭,而李學一亦是如此認為。他自然希望能聽到役差那充滿喜意的唱名,在這個大廳中響亮地唱起,讓他感受屬於他的這一刻榮耀。
差役咽了咽口沫,然後用帶著喜慶的語氣,大聲地唱道:“鄉試捷報,恭喜高州府林晧然老爺高中鄉試第一名解元!”
啊?
什麼?
怎麼這樣?
……
整個大堂瞬時鴉雀無聲,眾人紛紛朝著林晧然那裡望去,隻感到腦袋突然炸響。特彆是準備享受光輝時刻的李學一,臉上更是難以置信,同時一個耳光重重地朝著他的臉扇了下來。
這一份竟然不是他的喜報,而是屬於林晧然的喜報,這怎麼可能?
“恭喜林老爺,喜中解元!”
報喜的役差可顧不得這麼多,看著眾人都望向一個白淨的書生,壓在心頭的石頭終於是落下,他這次總算是沒有送錯喜報,便朝著那個書生恭維地道。
“高州府林晧然老爺……解元!”
正在沮喪的林晧然的大腦“嗡”地一聲,卻是沒有想到,他竟然中了舉,而且還是最風光的解元。
一股欣喜、如釋重負、激動、狂喜等等的情緒如潮水般湧來,特彆是靈魂好像突然出殼了般,望著周圍的一切,竟然感到一種不真實。
由民到官,而且還是鄉試最風光的解元,這何止是蛻變,簡直就是蛟蛇化龍,從此在粵西的泥澤飛出,直向著九天而上。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範進中舉有些誇大,但當好事落在他身上之時,才發現這其實是很正常的反應,這是一種從被統治者到統治者的超越,根本無法用語言表現這份狂喜。
好在,他對為官的執意沒過於強烈,而且對中舉亦是有預期。隻是突然間的由哀轉喜,才讓到他有些措手不及罷了,所以很快亦是恢複過來。
“不!不可能!”
李學一卻接受不了這個血淋淋的事實,上前一把搶差役的喜報,打開一看,那清晰無比的大字出現在眼前:“鄉試捷報,恭喜高州府林晧然老爺高中鄉試第一名解元!”
看著這份喜報的內容,李學一感到天旋地轉,整個人都站不穩,他竟然不是解元,連舉人都不是。好在書童伸手將他扶住,不然他真的栽倒在地上。
粵中的學子亦是湊過來看那一份喜報,看著那喜報中的內容,紛紛抬頭望向林晧然,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怎樣這樣?
被公認為解元的李學一都中不了舉,他們如何不知道,事情肯定出了問題。一念至此,那份僥幸的心思當即被毀滅,刷刷地扭頭望向戴水生,眼睛帶著一股懣憤。
憑著他們的水平,中舉的希望其實還是相當大的。結果聽信了這個人的蠱惑,現在不僅沒有得到關照,而且還讓他們都成為了落榜生。
這讓他們如何不生氣,如何不感到憤怒,此時恨不得將戴水生碎屍萬斷?
林晧然從衙差手中接過那一份喜報,看著上麵果真是他的名字,懸著的心終於徹底落下。
粵西這邊的學子對於這一個結果卻很是振奮,紛紛朝著林晧然道賀,由衷地祝賀。
林晧然已經平靜了下來,讓阿七對差役進行打賞,然後對著給他祝賀的眾人一一道謝。突然朝著李學一等人望了一眼,眼睛卻閃過一抹同情。
雖然不知道為何會是這個結果,但很顯然,他們的齷蹉勾結出了問題。想著李學一的那些文章,他卻是搖了搖頭,真是偷雞不成蝕了頭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