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案的第二天,第二場考試又開始了。
入場的流程跟以往一樣,隻是考生變少了,速度快上很多,而且檢查似乎沒先前那麼嚴格,衙差的態度也顯得親和。
這一場考試內容為雜文,考點是固定形式的辭章,其實就是為擔任書吏或官員準備的。
考題會給你一個案例,然後讓你按固定模式進行寫作,在體式、內容、語言等方麵有嚴格的要求,很像現代的說明文寫作。
其中一個案例頗有意思:北宋時永新縣有一個豪強之子龍聿,引誘同鄉少年周整飲酒、賭博,暗中設局,使周整輸了一大筆錢。龍聿逼周整還賭債,把周整家的上好田地都寫成賣契,算作了龍家財產。以後周整的母親發現家中田地被龍聿侵占,到縣裡告狀。縣官審理此案,龍聿拿出契約為證,縣官發現契約上有周整母親的掌印,因此認定該契約為合法有效,駁回起訴。周整母親又接連上訴到州、朝廷使者、直至擊登聞鼓,都不能勝訴。以後永新縣來了一個新的縣官’名叫元絳。周整母親又來起訴,元絳仔細檢視契約,發現契約上書寫的年月日是在掌印之上,從而斷定龍聿是將印有周整母親掌印的紙張偷來改寫為賣田契的。龍聿隻得當天就歸還田地。
林晧然按著記憶中的格式,很快便將案例給整理了出來。
在考試結束的第三天下午,公布第三場考試的入選名單。
對茂名學子得到優待的聲討越演越烈,這事似乎給落榜的學子找到了最好的宣泄口,隊伍越發地壯大起來。而這場風波似乎是產生了一些作用,圍在鄭世傑周圍轉的幾個茂名學子被刷了下來,茂名學子的人數占比驟然下降。
隻是穀青峰等人卻是深感憂慮,府尊做了如此大的讓步,怕是要保住茂名案首的席位。
同樣是發案公布的第二天,最後一場考試開始。
經過這兩次的廝殺,考生人數已經降到了一百三十人,這裡大部分的人都會通過府試,成為大明朝的一名童生。
林晧然這次被安排在第一排,抬頭便可以看到知府大人。
高州知府姓唐名逢源,四十多歲,體態微胖,臉白無須,聲帶顯得微尖,若不是那身官服,怕是會給人錯以為是宮裡太監。
坐在第一排中央的是鄭世傑,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眼眸難掩他的那股得意。恐怕是已經得到了某種承諾,府試案首必屬他無疑。
這最後一場考的是策論,考點是政見時務。跟公務員考試的申論很是相似,策論是指議論當前政治問題、向朝廷獻策的文章。
具體而言,策和論其實是分開的。
“策”是挑出一個時政問題,讓你出一個主意。例如治理黃河水患,你就要列出幾個辦法,並且詳述利與弊,顯現你治國安邦的本領。
“論”是對某個事件或人物,讓你進行議論或許評價。例如楚霸王該不該烏江自刎,亦或者評衡一下秦檜這個人。
唐知府出的三道策論題目並沒有太多的新意,兩道都是常見的策論,其中一道跟著很多考生猜想的那般,提出了倭寇的問題。
其實倭寇的問題始於南宋,元朝時期已經很是嚴重,所以元朝先後兩次出兵日本。
到了明朝時期,倭寇的問題一直持續存在。而如今隨著日本政局動蕩,倭寇得到大名的支持,力量變得空前強大。
當然,倭寇問題的最大還是內因,主要是嘉靖朝廷腐敗和海防廢馳。
嘉靖沉迷於修道,修建殿堂、廟宇、祭壇、碑文等工程不斷,消耗了大量的白銀。工部尚書溫仁和上疏痛陳“兩三年內就花掉了六百三十四萬七千兩白銀,現三十餘處沒有竣工,但內藏早已耗竭……”
從嘉靖十年開始,到如今已經是嘉靖三十六年,正是嘉靖帝在這二十六年對修道事業的執著,國庫早已經揮霍一空。
在軍費嚴重不足的前提下,底下軍官貪墨成風,克減士兵月糧屢見不鮮,致使沿海衛所的士兵大量出逃,衛所人員出現大量空缺,防衛設施同樣得不到及時維修,甚至找不到一艘出遠海的戰船。
雖然在胡宗憲的鐵腕下,重新整頓了軍隊,從各地調集資源增強浙江的海防。單是從廣東就調去了烏尾船和橫江船一百八十艘,有效地打擊了倭寇的氣焰。
隻是這種防衛戰注定無法產生收益,必然會加大財政的負擔。故而要徹底解決倭寇問題,還得有健康的財政和充足的軍費,建立起一支富有戰鬥力的海防力量。
不過林晧然在策論中,卻不敢將所思所想表露出來,若真將矛頭直指嘉靖或嚴蒿,怕是唐知府就得先將他斃掉。
所以他跟著正統的文人般,大淡泱泱中華的優越感,蔑視倭寇的可恥行徑,然後便如同胡宗憲所做的那般,重新整頓軍隊,將倭寇消滅於海上。
帶著滿滿的優越感,一份帶著幾分意-淫的文章便完成了。
在寫完之後,林晧然雖然覺得文章很惡心,但卻將注意力放在他的字上,當即便是滿意地點頭。在外人看來,他完全是被自己所創作的文章所陶醉了。
跟著前兩次考試有所不同,這場考試提供了午餐,算是府試最後一場的小福利。
末時第一次放排,林浩然率先交了卷子。
唐知府讓人取來林晧然的試卷,看著上麵的字跡,不由得微微頜首,很滿意這一手行雲流水般的好字。待到看完三篇文章後,便是重重地歎息一聲。
這次出的題目涉及時政、農事、民風,涉及麵極廣,但這份答卷卻沒有可挑剔的地方,不僅格式完美,提出的建議亦有可圈可點之處。
“當為第二!”唐知府將卷子放在桌麵上,很是滿意地給他定了名次。
隻是此言一出,滿堂皆驚,不少學子卻是麵麵相覷。茂名的學子自然是喜上眉頭,尤其是鄭世傑的嘴角都裂到耳朵根上,其他縣的學子卻是黯然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