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子降生之日起,京都便沉浸在一片喜慶之中。
這種喜慶,大抵會持續到元宵之後。
年節到元宵之前的這些天,往年向來都是休朝的,今年則是政令頻發。
首先自然是太子的冊立,這是關乎萬民生計的大事。
而後,朝廷則是對外宣布了對於趙國的援助,幫助趙國,抵禦齊國。
與武國的正式建交,從此以後兩國平等,互惠互利,算得上是第三件大事。
趙頤的算盤打空了,楊彥州即將無功而返。
“這次,怕是送不了李兄了。”
楊彥州三天之後便要離開,李易會比他多留幾天。
李易看了看他,搖頭道:“老老實實的守著你們的齊國不好嗎,非要這麼折騰……”
楊彥州笑了笑,說道:“陛下常說,人的一輩子,隻有短短的幾十年,過去了,就不能回頭。既然如此,不妨大膽一些,見想見的人,做想做的事,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
李易以前怎麼沒有發現,趙頤有做哲學家的潛質,而且還是雞湯哲學家。
不過,那是他的事情了。
女皇控沒有資格嘲笑一個皇帝控,趙頤想做什麼,那是他的自由。
他點了點頭,說道:“那便祝他好運了……”
楊彥州點點頭,說道:“陛下自登基以來,夙夜操勞,龍體抱恙,染了數月的風寒,也不見好,便承李兄的吉言了……”
衛良在楊彥州離開的第二天離開。
武國和趙國都是剛剛穩定政權,但兩國走的方向卻截然不同。
趙頤想要通過對外征戰來增強國力,楊柳青走的是穩定安邦的路子,這也是李易一開始為她製定的計劃。
“我們離開的時候,國內百姓對陛下已經近乎歸心,皇都某些大族,在陛下入京的時候,提供了很大的援助,若非如此,我們也不可能如此快速的攻下皇都。”
衛良說了一句,又搖了搖頭,說道:“不過,在陛下登基之後,那些大族卻是聯合起來,對殿下形成了頗多掣肘……”
武國和景國齊國都不同,楊柳青起義的時候,利用的便是地主和農民,門閥和鄉紳的矛盾,從根本上說,動的便是那些豪族的利益。
在這樣的曆史背景下,那些占據了極大資源的大族不可能被儘數消滅,這之間,需要有一個平衡,而這個平衡,不是那麼容易達到的。
李易前幾日已經得到消息,如意已經去了武國。
等到京都事了,他們會先回如意城,停留些日子,再去武國。
李易點了點頭,說道:“過些日子,我會去皇都看看的。”
衛良臉上露出喜色,說道:“那便再好不過了。”
衛良走後,李易也走出小院,屋頂傳來說話的聲音。
“小蕊,我馬上就要走了,你要想我哦……”
“父皇說了,等到弟弟在長大一點,我就能去找你了……”
“長大一點是長到多大啊?”
“哎呀,很快啦……”
“一個月嗎?”
“最少,最少也要等到一年啦……”
“啊,要那麼久……”
“是有點久啊,不過到那時候,我們都長大了,你要不娶我吧,這樣我們就不用分開了……”
“好啊!”
“如果李伯伯不同意怎麼辦?”
“那,那我們就私奔……”
……
李易不知道李家大少爺已經策劃著和皇家長公主私奔的事情,他出了王府,便來了皇宮。
他和明珠站在一座宮殿之前。
這是一座獨立的宮殿,被高高的外牆圍起來,形成了一座封閉的院子。
皇宮裡麵其實已經不太有什麼人居住了,李軒他們住在芙蓉園,太後太妃也住在芙蓉園,先帝的其他妃子,也被李軒安排在了其他的彆苑。
皇宮已經成為了一座囚籠。
而這座宮殿,更是囚籠中的囚籠。
囚籠之中,自然會有犯人。
“放我出去,你們這些逆賊,逆賊!”
“救駕,救駕,禁軍何在,還不快來救駕!”
“給朕開門,朕要上朝,這朝堂沒有朕不行,景國沒了朕不行!”
……
這是一道幾乎被李易忘卻的聲音。
蜀王被擒住的時候,他的瘋病是裝的。
李軒將他關在了這裡,吃喝不愁,每隔一段時間,便會送些書籍進去,讓他解悶,但他卻不能走出這座宮殿一步。
這座殿門,除了底下一個送飯和傳遞東西的小洞,已經有許久沒有打開了。
李明珠看了看前方的一名宦官,說道:“開門吧。”
“是!”那宦官從懷裡取出鑰匙,插進鎖眼,將鎖頭打開。
李易走上前,單手覆在殿門之上,用力推開。
吱呀……
很快便響起了一聲沉重的近乎腐朽的聲音。
坐在前殿院中的一名男子,衣衫淩亂,蓬頭垢麵,看上去像是一個乞丐。
他怔怔的看了看打開的殿門,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大喜道:“有人來救駕了嗎,等朕出去了,就封你為宰相!”
他飛快的從地上爬起來,向外麵狂奔而去。
奔行至一半,看到門前的人影,腳步忽然頓住,臉上露出驚恐至極的表情。
像是看到了什麼吃人的妖魔,他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向後方狂奔而去,跑到大殿之內,迅速的關上殿門。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殿門之內,傳來了驚恐至極的聲音。
李易沒有強行進去,雖然這對他來說非常簡單。
他在殿門口站了片刻,將一壇酒放在殿門之前,和明珠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殿門才緩緩打開。
蜀王靠在門上,將那壇酒拎起來,怔了片刻之後,拔出酒塞,仰頭猛灌。
酒水灌進他的脖子,他仰頭大笑,眼中卻是笑出了淚水。
他猛地將酒壇摔碎,大聲道:“我要見李軒!”
……
蜀王再也不吵著要當皇帝了,從那座囚牢般的宮殿中走了出來,進了一座陵墓,在那座陵墓之內,他不再被限製自由。
那是一處皇家陵園,崔貴妃自縊身亡之後,李軒特意恩準她葬在那裡,除了皇後和貴妃以及特彆受寵的妃子之外,曆代帝王的嬪妃都葬在那裡。
而李易所在的,是真正的皇陵。
他帶了一大壇酒,幾碟小菜,一碗銀耳蓮子羹。
銀耳蓮子羹的火候有些太過,銀耳都煮散了,很影響口感,以李易的廚藝,本不該出現這樣的失誤。
然而,先帝請他吃的第一頓飯,就是這個味道。
常德站在他的身後,微微失神。
李易的對麵也擺了一副碗筷,卻是沒有坐任何人。
他笑了笑,說道:“陛下啊,隔了這麼久才帶酒菜來看你,希望你不要見怪……”
他將那壇酒拆封,將小半壇都倒在了地上。
“景國越來越好了,這都是您的功勞……”
“李軒這家夥不想當皇帝,我也不能逼著他,以前答應您的,可能做不到了……”
“還有啊,我承認您很英明,但您真生了一個傻兒子……”
“不過生的女兒都挺好……”
……
李易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自顧自的喝著,不知不覺間,便將剩下的大半壇酒喝了個精光。
他醉眼朦朧,趴在桌上,喃喃道:“平日裡沒有人敢帶酒來這裡,這次您可以喝個痛快,以後我儘量每年都來看你一次……,可千萬彆再夢裡踹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