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那刑部差役回過頭,冷冷的看著楊柳青問道。
楊柳青看著他,淡淡的說道:“昨日那陳公子來這裡的時候,我也在場,和他動手的人也是我。”
那官差眼神微眯,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帶走!”
其後的差役手中拿著枷鎖鐵鏈之類的東西,正要上前的時候,楊柳青伸手擋住,看著他們,反問道:“你們可有刑部捕文?”
其中一名衙役臉色一沉,低聲道:“大膽,刑部辦事,豈是你能質問的!”
楊柳青聲音漸冷,“如果沒有,便收起你們那一套,莫非真以為你們是刑部的人,便能無法無天了!”
那領頭的官差目光閃動,想不到這女子竟然對刑部的辦事流程這麼了解,刑部上麵還有無數人盯著,不可太過,最終還是揮了揮手,說道:“隻是傳喚問話而已,枷鎖便不用了,帶走吧。”
楊柳青看了後方一眼,那裡已經少了兩道人影,這才轉過頭,笑著對曾醉墨說道:“曾姑娘放心,不會有事的,我們走吧。”
“那陳公子,死了?”
曾醉墨臉上的表情還有些恍惚,她心中雖然對於那位陳公子並沒有多好的印象,但昨日才見過的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死了,心中到底還是有些複雜……
……
……
刑部大堂。
堂上高掛著“明鏡高懸”四個大字,十餘名衙役分列兩旁,作為主審官的刑部趙侍郎坐在正堂位,麵色陰沉。
兩位隨堂的主事臉上倒是疑惑居多。
刑部平日裡事務繁忙,若非陛下親自下令,一般隻負責重大案件的複審,像這種當堂審案的情形,極為罕見。
但這件案子不同,禮部員外郎之子被人毒殺,碰巧這陳家又和陳國公府有著不淺的關係,今日一早,國公府便向刑部施壓,否則這等案件,自會交由地方縣衙,刑部豈會親自接管?
若是往深裡說,這次刑部的手其實伸的有些長了。
刑部侍郎沉著臉問道:“屍檢結果如何?”
一名花白頭發的老者上前一步,說道:“回大人,死者乃是中毒而死,胸部有淤傷,全身並無致命傷口,從右手手臂上取出了一根細如發絲的淬毒銀針,死亡時間在昨日晚上子時和今晨辰時之間,以此推算,中毒時間應在昨日午時到戊時之間。”
“我可憐的孩子,到底是誰害了他,大人您可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坐在一旁的一位婦人臉上淚痕未乾,此時又忍不住痛哭出聲。
趙侍郎看了她一眼,說道:“陳夫人,你的心情本官能夠理解,但這裡是刑部大堂,還請你安靜一些,不要打擾本官辦案。”
“來人,將夫人扶下去。”那婦人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低聲說了一句,身後立刻有兩名丫鬟走出來,扶著那婦人離開。
“一切就拜托趙大人了。”他深吸口氣,對趙侍郎拱了拱手說道。
今日能坐在這裡旁聽,便是看在國公府的麵子上,否則,以他一個小小的員外郎,刑部根本不會賣麵子。
趙侍郎點點頭,一拍驚堂木,看著跪在堂下的幾人問道:“本官問你們,昨日午時到戌時,你家公子去了何處?”
幾名一直跟在陳公子身邊的陳府下人聽到驚堂木的聲音,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其中一名下人立刻說道,“回大人的話,公子爺昨日子時在春芳閣,到未時的時候,去楊柳巷找了曾姑娘,之後就一直在春芳閣,直到晚上回去。”
此言一出,就連兩旁的衙役都有些忍俊不禁,這位陳公子還真有意思,倒是將青樓當成家了一樣。
趙侍郎皺了皺眉,說道:“將相關人員,全都帶上來。”
下方有衙役說道:“回大人,那楊柳巷的曾醉墨還未到,春芳閣老鴇以及那些和陳公子有過接觸的姑娘,已經全都帶到。”
“那些?”眾人心中琢磨著這個詞的時候,便看到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帶著十餘位妖豔的女子從外麵走了進來。
“這些人……”趙侍郎皺了皺眉頭,問道:“這些人全都是……”
那捕快有些無奈的說道:“回大人,這些女子,都是昨日與陳公子有過接觸的……”
“那老鴇……”
“老鴇------也有“接觸”。”那捕快的臉色有些尷尬,忍不住看了老鴇一眼,胃中有些翻滾。
一側旁聽的那位中年男子臉色抽了抽,趙侍郎愣了愣之後,還未開口,那老鴇便撲通一聲跪下,一把鼻涕的哭訴道:“大人冤枉啊,給奴家天大的膽子,奴家也不敢害陳公子的,再說了,陳公子可是我們閣裡數一數二的金主,奴家歡迎還來不及,又怎麼會……”
趙侍郎冷聲說了一句:“本官還未問話,公堂之上,豈容咆哮,再多說一句,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
老鴇的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一樣,聲音戛然而止。
趙侍郎看著她,說道:“從陳家公子昨日第一次踏進春芳閣開始,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給本官詳細說來!”
“詳細?”那老鴇愣了一下,有些不確信的問道。
“怎麼,莫非你還有什麼想要隱瞞?”趙侍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冷聲問道。
“沒有沒有!”那老鴇臉色一變,立刻說道:“香香,快,陳公子第一個叫的是你,你先說,蓮蓮,花花,菲菲,你們三個是第二次,趕緊準備著……”
“三個……”
兩排的衙役之中,有人咂了咂嘴,臉上露出了豔羨的表情。
……
……
刑部,某值房的門緩緩打開,一臉疲憊的劉一手從裡麵走了出來。
又看了一夜的卷宗,依然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此時有些頭昏腦脹,尚書大人告病在家休養,那些已經封存的卷宗,怕是還要等到他回來之後才能觀閱,這些日子,便暫時將精力放在大理寺那邊吧。
“劉大人……”
見他從裡麵走出來,門口一人立刻彎腰躬身。
“走吧。”劉一手擺了擺手,向門外走去。
那人向不遠處招了招手,說道:“你們幾個,走了!”
刑部大堂門口,有幾人回過頭,看到正在向外麵走的兩人,臉上的表情有些遺憾,不約而同的伸手調了調某物的位置,快步的跟了過去。
街道之上,劉一手低頭走路,在他身後,幾人小聲的討論著什麼,某一個時刻,他忽而抬起頭,看到從前方駛來的一輛馬車,臉上浮現出驚訝之色,“大人?”
……
……
刑部大堂之內,一眾差役聽的麵紅耳赤,不時的偷偷伸出手動一動,或者微微彎腰……
堂中,那女子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陳公子可當真厲害,整整折騰了奴家小半個時辰,後來又換了四種姿勢,有觀音……”
“住口!”
刑部趙侍郎終於忍不住開口怒斥了一句。
他盯著那女子,放在驚堂木上的手悄無聲息的放在身下活動了片刻,問道:“你是說,陳家公子曾經說過,右手胳膊有些疼痛?”
那女子連連點頭,說道:“說了說了,陳公子進房的時候就說了,隻是當時我們都沒有在意,陳公子隻是脫下衣服看了看,後來我也脫衣服,再後來……,四種姿勢……”
“住口!”趙侍郎驚堂木一拍,說道:“行了,先將她們帶下去。”
這一波詢問雖然問的他欲仙欲死,卻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陳家公子在進入青樓之前,就已經中了毒,隻是並未毒發而已,有那些青樓女子作證,這個消息應該不會有假,拿出去也能服眾。
而那陳家公子和這些青樓女子無冤無仇,這些人也沒有殺他的動機,如此說來,凶手便另有其人。
“其他疑犯可曾帶到?”他再次問了一句。
“回大人,已到。”下方有衙役回道。
刑部侍郎目光閃了閃,說道:“帶上來。”
當下又有幾道身影走出,後方是幾名刑部差役,前方則是三位女子,一位身材高挑,麵容清冷的女子站的稍稍靠前,後方兩人,臉色稍有蒼白。
“小,小姐……”小翠什麼時候見過這等陣仗,看到手中拿著棍棒的衙役,上麵一臉威嚴的官員,拉著曾醉墨的手,聲音有些顫抖。
“見了本官,為何不跪?”看到三人站在堂中,趙侍郎開口便冷冷的說了一句。
小翠和曾醉墨剛要跪下,楊柳青卻伸手扶住了她們,抬頭看了刑部趙侍郎一眼,說道:“為何要跪?”
“嗯?”趙侍郎目光微冷。
“你們景國……”楊柳青看著他說了一句,意識到不對之後,聲音止住,又道:“罪名未定,景國可沒有跪著聽審的律法。”
“大膽!”趙侍郎臉色一變,猛的拍下驚堂木。
楊柳青麵色不變,隻是拍了拍曾醉墨和小翠的手,以示安慰。
“大人,昨日便是他對公子爺出手,還將公子爺踢飛的!”陳府一位下人看到楊柳青,立刻指認道。
“可有其他人證?”趙侍郎不再計較那女子剛才說的話,因為景國的確沒有必須跪著聽審的律法,細究對他不利,更不能讓她拖延時間。
“昨日一事,還有不少人看到。”有一名捕快微微點頭,回頭大聲道:“帶人證!”
“看是看到了,那位貴公子是想要調戲人家姑娘來著,後來被那位女俠打了。”
“你說昨天那位公子啊,他已經找那位姑娘十好幾次了,可是每次都連門都沒有進去。”
“那女俠功夫好啊,一腳就把幾個大男人踹飛了,看的真過癮……”
……
……
幾名吃瓜子群眾倒是沒有絲毫隱瞞,將昨日親眼看到的那一幕儘數說出。
“人證物證俱在,你們還有什麼狡辯的?”刑部侍郎冷聲問道:“你不堪陳家公子對你的糾纏,便索性將他毒死,也是有殺人動機的,又和他中毒的時間吻合,你還有何話說?”
公堂一側,那位中年男子眉頭皺了皺,雖然他也很希望抓住凶手,但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區區一位平民女子,會有膽子毒殺他的兒子嗎?
“昨日我們是與他起了衝突,但卻與那種中毒一事並無關係,大人所說的人證物證,更是與此事無關。”楊柳青不卑不亢的說道。
“哼,鐵證如山,還想抵賴,看來不讓你們吃點苦頭,你們是不會承認了。”刑部趙侍郎冷哼一聲,說道:“來人,上拶刑!”
小翠的身體顫了顫,哆嗦著問道:“小,小姐,什麼,什麼是拶刑?”
曾醉墨臉色不由的一白,拶刑是專用於女子的刑罰,是在木棍中穿洞並用線連之,將受刑人的手指放入棍子中間,在兩邊用力收緊繩子,很容易導致雙手殘廢……
她平日裡作畫彈琴,就靠一雙手,若是……
想到這裡,她握著小翠的手,也微微用力了起來。
“來不及了嗎……”楊柳青回頭看了看,見那差役已經將刑具拿了出來,微微搖了搖頭,一隻手伸向袖間。
小翠臉色蒼白,看到那刑具的那一刻,就知道那是用來乾什麼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還是強忍著害怕,站在曾醉墨身邊。
趙侍郎從上方站了起來,開口道:“本官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若是還不認罪,可就不要怪本官無情了。”
“欲加之罪,如何去認?”曾醉墨咬牙說道。
“用刑!”他臉色一沉,將一根刑簽扔了下去。
六名衙役分彆向著三人走過去。
楊柳青輕歎口氣,從袖中取出了一張絹帛。
數道人影從外麵魚貫而出。
走在前麵的的年輕男子看起來有些消瘦,眉宇間有一絲疲色,但聲音卻擲地有聲。
“密諜司辦案,閒雜人等退避!”
刑部官差和兩名主事見此,麵色一怔,就連那幾名拿著刑具的差役,也沒有了任何動作。
不說這年輕男子他們認識,便是那幾人身上穿著的衣服,也能讓人望而生畏,不敢有任何異動。
“劉一手……”刑部趙侍郎看著他,麵色陰沉,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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