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以及行事方法而言,麵對雷震勃然大怒要打殺自己女兒的情形,但凡會做事有眼力勁的人,或者基於最基本的人族行為理念,站在李俠客的角度上,都會出手製止雷震天的這種殺女行徑。
但是李俠客偏偏不這麼做!
他的思維大異常人,心道:“你要是想殺你這女兒,我攔也攔不住,你便是不想殺,我勸你也不聽,裝模作樣婆婆媽媽的有什麼意思?”
因此對雷震天的一切行為都選擇了冷眼旁觀,不勸阻也不施壓,成了一名合格的吃瓜子群眾。
但雷震天不知道李俠客是這麼一個心理狀態啊,他本以為自己此時含怒出手,金鞭下砸之時已經用足了力氣,李俠客作為這件事的見證者之一,於情於理也得攔截一下自己,卻哪裡知道李俠客根本就是無動於衷,對自己女兒的生死毫不在意。
也就雷震天本領高明,一身修為已然到了念動力生的地步,眼看不對,立馬收手,這才勉強將金鞭定住,總算是救了自家女兒一條性命。
他這一生也遇到過不少危險,但最為驚心卻是這一次,倘若他反應稍微慢了一點,功力達不到收發由心的地步,那麼此時金鞭下麵的雷雲鳳早就被他打成了一堆肉泥。
想到剛才自己的女兒命懸一線,雷震天又驚又怒,收起金鞭看向李俠客,怒道:“姓李的,你好狠的心腸!我這女兒最多也隻是一個不孝順公婆的罪過,非得死了才能如你的意是不是?”
李俠客好笑道:“雷兄,這準備打死你女兒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你反倒現在指責我心思狠毒,你覺得這說得過去麼?”
雷震天:“你……我……”
他怒視李俠客,張口結舌,一時間理屈詞窮,羞刀難入鞘,舉著金鞭不知如何是好,囧在了當場。
李俠客旁邊的老婦人此時方才反應過來,怯生生的看向麵容凶惡的雷震天,叫道:“這位老爺,您這是何故?老身有點不太明白!”
雷震天聞言,順勢收了金鞭,對身旁跪著的雷雲鳳喝道:“還不起來,扶一下你婆婆!”
雷雲鳳被雷震天剛才一鞭嚇的魂不附體,此時兀自害怕,聽到父親的話後,急忙膝行向前,將老婦人攙扶起來,道:“婆婆,兒媳來遲,還請您……您老人家恕罪!”
旁邊的白元浪猛然跳起,跑到老婦人麵前,叫道:“娘!孩兒不孝,今日才敢帶著兒媳來看您……”
老婦人慌慌張張,腦子瞬間有點糊塗了,如在夢中,畏畏縮縮道:“你們……你們都怎麼了?我兒啊,你終於肯認你娘了?”
白元浪搶答道:“娘,是孩兒以前不懂事,鬼迷心竅,擔心嶽丈家裡看不起咱們,因此不敢與您相認,現在嶽丈親自前來,可見天雷門下,並不以孩兒出身而看不起孩兒,如今自然可以與娘親相認!”
旁邊的雷元吉聽著很不是味,對李俠客道:“李兄,這小子變臉可真夠快的哈,聽他這麼一說,好像事情錯就錯在天雷門的眾人身上,與他無關!他媽的,天下還有如此無恥之徒!這樣的人,一刀剁了也不屈!”
李俠客也大皺眉頭,道:“且看雷門主是如初處置吧!”
雷震天聽到女兒女婿的話後,點了點頭,對老婦人道:“親家母,我這女兒刁蠻任性,不通禮數,害我到現在才知道您還再外麵受苦,其罪不小,待我回去,定然好好責罰!”
他說到這裡,掃視了一眼白元浪,溫聲道:“元浪,你過來!”
白元浪見雷震天神情溫和,語氣大異往常,頓時嚇得頭皮發麻,兩腿戰戰隻想逃走。
他知道雷震天平常說話都是粗聲大氣,很少溫聲細語過,如今對自己說話如此柔和,必定心中已經發怒到了極點。
但當此之時,即便是知道雷震天發怒,白元浪也沒有逃跑的勇氣,而且他也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在雷震天眼前逃走,隻能乖乖聽從他的安排。
當下低著頭,戰戰兢兢的跑到雷震天身邊,低聲道:“嶽父老大人,我……”
雷震天手掌輕輕排在白元浪的後背之上,柔聲道:“男子漢大丈夫,又何必在意什麼出身?自古雄才多磨難,從來紈絝少偉男!出身草莽又怎麼了?天下草莽英雄多得是,遠的不說,你看這位雷兄……”
他說著話,手指向雷元吉:“他也是出身草莽,不也照樣成為了江湖上有名青年高手?還有這一位……”
他手指李俠客:“這一位更是了不起!出身赤貧之家,上無半片之瓦,下無立錐之地,前段時間還餓的與狗搶食,嘿嘿,可謂淒慘到了極點!李兄,我沒說錯吧?”
李俠客臉色瞬間變黑,點頭道:“不錯!雷兄,你可是一點都不吃虧啊!”
雷震天道:“彼此彼此!”
他看著李俠客嘿嘿冷笑兩聲,對白元浪道:“賢婿,即便向李兄這等出身的人,現在不也是成就了武林中的風雲人物麼?可見英雄不論出處,你又何必因為自己出身而自慚?”
他說到這裡,一股內氣從掌心發出,從白元浪大椎穴處沿著周身經脈閃電般轉了一個圈子,白元浪隻覺得身渾身酥麻無比,如在溫泉洗浴一般,從骨頭縫裡都透露出一種舒爽的感覺來,神智一陣模糊,待到清醒過來時,隻見自己毛孔裡正有絲絲白氣冒出,丹田裡本來充盈的狀態消失不見,再也感應不到真氣流轉。
白元浪心中一片冰涼,已經知道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軀體僵硬的看向雷震天,眼中流露出極度的哀求之色。
雷震天神色不變,繼續柔聲道:“天下又不是隻有習武才有出路,當今之世,真正有出息的人還是讀書人,十年寒窗苦讀,也能換來錦衣玉食名揚天下!咱們如今的白帝城老城主龔滿學老大人,生平從未顯露過功夫,不也將這白帝城方圓千裡之內,治理的井井有條麼?由此可見,想要功成名就,也非隻有習武一道。”
在他說話之時,白元浪的頭頂也開始往外冒出絲絲白氣,整個腦袋如蒸籠一般,如同在大冷天活動了一場相似。
片刻後,雷震天將手掌從白元浪的後背拿開,負手看天,淡淡道:“賢婿,你現在隨你母親一起上山吧,回山後,你一定要閉門思過苦讀詩書,嚴守禮儀,不可再做出如此欺心之事!三年之內,不許下山!”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自己的女兒雖然刁蠻,但卻沒有心機,很多事情都是要聽白元浪的,如今發生了今天這種事情,是好事也是機會,現在趁機廢了白元浪的內功,日後他即便再有心機,自己的女兒也不至於吃再大的虧,也不至於降不住他。
他說到這裡,看向雷雲鳳:“風兒,你有婆婆而不知儘孝,當真該打!現在你婆婆年邁無力,日後上山下山,都得由你來背著上下,不許找彆人替代!”
雷雲鳳胖臉上露出懼怕之情,點頭落淚道:“是,爹爹!”
俯下身子,見老婦人背起來,與白元浪一起向落雷山走去。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雷震天忽然像是蒼老了十多歲一般,轉身麵向李俠客,嘿嘿笑道:“龔老大人說我下山必定丟麵皮,說的真沒錯!李俠客,這件事,我感謝你,但也討厭你!我這天雷門,永遠不歡迎你!”
李俠客哂然道:“你歡不歡迎與我何乾?我這次來白帝城,要見的又不是你!”
雷震天道:“那是誰?”
此時龔滿學不知何時到了李俠客麵前,笑道:“李兄,你是專門來見老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