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魯智深將大樹放下,扭頭看向牆外的林衝:“是好漢的,過來一起飲酒!”
潑皮張三道:“師父,這人是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名喚豹子頭林衝,槍棒使得好,京城無人不知。”
魯智深一愣,道:“我少年時曾來過東京,聽說過老林教頭的威名,不曾想今日得見了小林教頭,倒是有緣。”
他對林衝喊道:“林教頭,還請下來說話!”
林衝聞言,縱身飛起,落到院內,對魯智深拱手道:“今日林某隨娘子來嶽廟上香,在下等的煩悶,出來透氣,卻見到了大和尚倒拔垂楊柳,真是神力驚人,小弟忍不住喝彩,倒是驚擾哥哥了!”
他看向李俠客時,眼中露出異色:“這位哥哥好生麵熟,不知怎麼稱呼?”
李俠客懶得理會林衝,對魯智深道:“魯大師,兄弟今天飲酒儘興,這便告辭了!”
魯智深奇道:“怎麼這就要走?林教頭也是軍中漢子,咱們正好較量一下,交個朋友!”
李俠客道:“有的人,你把他當朋友,他卻未必把你當朋友,嘿嘿,為人還是多幾分心腸才好!”
林衝大怒:“你什麼意思?我招你惹你了?”
李俠客不答,轉身路過垂楊柳時,伸腿輕輕一挑,“噗”的一聲響,本來歪在地上的大樹忽然直立而起,根須重又紮入地底,魯智深拔出之前是什麼樣,這柳樹現在便是什麼樣。
待到柳樹直立之後,李俠客伸手虛招,落在地上的烏鴉巢被他招在手中,輕輕一抖,鳥巢倏然飛出,直奔十幾丈外的一株大樹,落在了樹杈之上,竟然不曾散亂。
“喝酒吃肉痛快,何須怪飛鳥聒噪?”
李俠客拍了拍手,也不回頭,道:“諸位,告辭!”
一直等李俠客大踏步走出菜園後,院內眾人方才反應過來,魯智深吐著舌頭道:“好厲害的功夫!這等內力,天下少有!”
林衝自從見到李俠客就一直覺得熟悉,現在見他如此了得,已經有了七八分把握,叫道:“我知道他是誰了!”
魯智深問道:“你是他是誰?”
林衝道:“他就是在京城外麵斬殺了幾十名禁軍,又要在城外想殺高衙內的悍匪李俠客!我前些日子還與他交過手,沒想到他竟然變了模樣,來大師這裡廝混!”
魯智深道:“可是現在滿城張貼榜文捉拿的好漢李俠客?灑家也看過告示,看著長得不像啊!”
林衝道:“確然是他!他這般氣度的人,天下少有,我剛才隻是在疑惑,現在已經敢確定就是他!”
魯智深道:“我可是聽說,李俠客殺人,為的是禁軍殺無辜百姓搶奪寶刀,他才出手殺人。他行的是俠義事,又不是醃臢人,林教頭為何如此氣憤?莫非你也在他中吃了虧不成?”
林衝道:“好叫哥哥得知,我們對了一招,卻也不曾吃虧!”
他不敢在院內多待,對魯智深道:“我是朝廷命官,見到這等賊人,不得不前去衙門稟告,好讓人滿城搜捕,免得被他走脫。大師,咱們來日再敘。”
魯智深見他要走,頓時不高興了:“久聞林教頭是一個好漢,卻原來這般沒種!李俠客殺的該殺之人,這是好漢行徑,你去報官,豈不是小人嘴臉?”
林衝道:“若是天下都是他這般人,想殺便殺,上下豈不是亂成一團?置朝廷法度於不顧,妄自殺人,這是悍匪行徑,哪裡稱得上英雄好漢?”
魯智深道:“怎麼不叫好漢?若是沒有禁軍奪刀殺人,豈能有李俠客出手之事?我且問你,若是李俠客不殺那些禁軍,這事情要是報到官府,官府又能把那些禁軍怎樣?估計屁都不敢放!也就是高高抬起,輕輕落下罷了!”
林衝默然,不知如何回答。
魯智深道:“你也果然也是無言!”
他嘿嘿笑道:“灑家也在軍中待過,官場裡也廝混過,裡麵的齷齪事情,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天下豪傑,除了秉性凶頑之徒,一般與官府作對之輩,哪一個不是被逼迫的?林教頭,你要有心,這告官的事情,還是三思為好!”
林衝聽了頗為慚愧,正想回話時,就聽得菜園外有女婢小錦喊道:“老爺,不得了了,咱們快點回城去吧!”
林衝道:“怎麼?”
錦兒道:“剛才有人說了,有悍匪李俠客,當街殺了高衙內,又把高衙內隨身十幾名侍衛也一一射殺,後來高太尉的兄弟高廉路過,做法術擒拿李俠客,反被李俠客一劍將馬兒劈成兩片,也受了傷,逃命去了!現在京城內禁軍出動,滿城大搜,城門都關了。所有人家亂成一團,夫人教我喊你回家,看看能不能回的城裡去,若是去不了,須得趁早找地方安歇。”
林衝臉色大變,失聲道:“還有這事?天子腳下,京城之內,這李俠客竟然做出這種潑天的事情來?他怎麼這麼大的膽子?殺人之後,竟然還敢來這菜園吃酒,全然看不出半點慌張模樣,這人的膽子比天都大!”
魯智深也是大驚:“怪不得今日赴宴來遲,卻原來在京城內做了如此大事!”
他低聲問身邊潑皮張三:“這高衙內是個什麼人?李俠客既然殺他,那必有緣故,你們是東京城內地頭蛇,給我分說一下。”
張三道:“師父,這高衙內是高太尉高俅的螟蛉義子,最喜當街強搶民女,有時候性子來了,當街就敢脫衣淫亂,因此壞了不少好人家女兒的貞潔,人送外號花花太歲,因為有他爹罩著,衙門也難以處置。整個京城內的人,都怕他恨他,但也奈何不得他。不曾想,今天竟然被人當街殺了,連侍衛也沒有放過!”
魯智深道:“好痛快!好痛快!這高衙內如此作為早就該殺,那些侍衛為虎作倀,自然也該殺死!”
他聽的血脈僨張,將青石上剩下的酒連喝幾口,對林衝道:“林教頭,像花花太歲這等人物,你說該殺不該殺?”
林衝道:“他爹是當朝太尉,位高權重,誰敢殺他?誰能殺他?”
魯智深道:“這不就有人殺了麼?”
林衝:“……這李俠客好大膽!惹出這等潑天大禍,怕是日後,難免被送到刑場受剮!”
魯智深道:“就憑剛才李兄弟顯露的本領,誰能抓得住他?誰又敢剮他?”
林衝想了一下李俠客的手段,忽然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顫:“這等膽大包天之徒,武道高深之輩,身在京城之中,便像是猛虎入城,豺狼入屋,萬一惹惱了他,他發起狠來,天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魯智深道:“能做出什麼來?他還能殺了皇帝不成……”
他一句話沒說完,眼中露出駭然之色,看向林衝,林衝也看向他。
兩人半晌無語。
過了片刻,林衝乾笑道:“這怎麼可能!”
魯智深道:“灑家隻是說笑!”
他接著道:“隻是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