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辛店。
剛吃過早飯,周淮安便到軍帳中與楊家軍諸多將官議事,軍帳中牛油大蠟燭一連點了好幾根,照耀在眾人的盔甲之上,反射著淡淡的光芒,將隨軍將士臉上的興奮激動的神情全都映照了出來。
他們從關外一路向東,打下大同,再拿下了太原,短短不到三個月的時間竟然能逼近京城,這著實令他們自己也感到吃驚,當初興兵之時,大家其實並沒有多大的信心,但是隨著李俠客對兵部的步步緊逼,邊關將士都感到了自己脖頸上被套了一個無形的繩索,如今這個繩索正在一點點的收緊,最後等待他們的不是臣服便是滅亡。
李俠客執政以來,對兵部的控製越來越嚴厲,獎懲力度也越來越大,已經殺了不少軍中大將,如今大明軍中,幾乎就沒有一個人是清白的,吃空餉,殺良冒功,做的事情數不勝數,真要是按照李俠客頒布的發令來算,整個邊關將領,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死罪。
到了這個地步,造反還有一線生機,不起事的話,幾乎是十死無生,因此當周淮安去軍營與這些將官說起此事時,大家不謀而合,幾乎沒有猶豫幾天,便決定殺進紫禁城,最不濟也要在城外耀武揚威幾次,嚇唬一下李俠客等人,讓李俠客等人知道,他們這些將士們可也不是好惹的,最起碼也能逼得李俠客收回成命,不敢對九邊駐軍逼迫太甚。
但是如今竟然真的就打進關內,直逼京城,到了這個時候,這些將士們的野心也越來越大,但也越來越興奮。
周淮安卻是感覺越來越不安。
他是見過李俠客的,也知道李俠客的厲害,自己興兵來犯,李俠客竟然到現在的偶沒有多大的反應,這明顯就透著很大的不對勁,好像李俠客已經張開了口袋,就等著他們來京城似的。
李俠客當時在客棧裡慷慨豪邁,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心思,這樣的敵人,周淮安不相信他沒有什麼後手,相對於曹少欽而言,李俠客比曹少欽要難纏百倍。
此時見滿帳將士一臉興奮之色,似乎京城已經是囊中之物,周淮安暗自驚心,咳嗽了一聲,對眾人道:“咱們從關外一路東來,現在已經到了京城邊上,這個時候不可有半點疏忽大意,京城七十二衛,四十七萬精兵,那可是不是說笑,我們這次總共才多少人?”
一名大胡子武將哈哈笑道:“京城守軍軍備鬆弛,早就沒有當年的銳氣了,反倒是我們駐紮關外,一向沒有少過曆練,這次交手,我軍肯定能勝,隻是大勝仗容易,攻下京城可就難了!”
此時這名武將雖然野心膨脹,但是最基本的眼光還沒有發生大的偏差,天下若論防禦最為嚴密的城市,北京城當為其最,當初土木堡之變發生後,也先率領大軍圍困北京城,結果到最後卻也隻能無功而返。
這麼一座大城,沒有個一年半載,想要攻克簡直就是白日做夢,現在的兵力補給也都難以支撐這麼長的時間,京城重防,自然易守難攻,這比大同、太原那些城市可要難打多了。
周淮安看了這名大胡子武將一眼,點頭道:“定遠,難得你還保持清醒。不錯,京城易守難攻,這次咱們隻有十天的時間,十天之內,若是攻克不下,那就退兵言和,與當今陛下談談條件,最起碼要殺了曹少欽,實在不行的話,改動一下李俠客頒布的發令,那也算是達到了目的。”
大胡子武將道:“為何不說殺李俠客,而隻殺曹少欽?”
周淮安苦笑道:“曹少欽畢竟還是人,還能擊殺,李俠客此人神秘的很,猶如天外飛龍一般,橫空出世,一出世便是大手筆,想要反抗他還能做到,想要殺他,幾乎不可能辦得到。”
幾位武將麵麵相覷,都是一臉不信之色,周淮安說的太過玄乎,他們都是從軍多年,自信沒有殺不死的人,李俠客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名武夫罷了,刀砍槍紮,一樣得死。
周淮安見眾人不信,也不多說,歎道:“好了,埋鍋造飯,好好休整一天,到明天咱們就度過永定河,直取北京城……”
便在此時,軍營之外傳來一陣騷亂,驚鑼聲被人急劇敲響,淒厲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有人襲營……”
周淮安一愣,驚疑不定的看了帳內眾人一眼,道:“一起出去看看!到底來了多少人馬,敢在這個時候對我們出手!”
就在他說話之時,驚呼聲騷亂聲從遠處一路蜿蜒而來,猶如一道長龍一般,直奔中軍大帳。
大帳內眾人心中都是一突,剛才的大胡子軍官喝道:“這是什麼情況?敵人這麼快就打進來了麼?”
眾人說話之間,走出大帳,一抬頭就看到一名極其雄壯的盔甲騎士騎著一匹快馬,在軍營之內奔走如風,手中長槍閃電般抖動,在攔截他的兵士中猶如劈波斬浪一般,沿途兵士不是被他挑飛便是被他刺死。
被挑飛的兵士在空中手舞足蹈,猶如下餃子一般往地上跌落,此等情形駭人之極,如非親眼的見,恐怕絕難相信。
這騎士的胯下是一匹紅色的高頭大馬。
這匹馬好快!
噴鼻吐氣,跳躍如風,十幾名軍中大將剛剛看到這一人一騎,然後這一人一騎便已經到了他們麵前。
馬上騎士冷電般的眼睛看向中軍帳前的眾人,陡然仰天長笑,笑聲未絕,提槍前刺:“周淮安!”
周淮安臉色劇變,腰間長劍陡然拔出,驚呼道:“李俠客?”
“正是某家!”
李俠客哈哈大笑,手中長槍閃電般刺向周淮安胸口,“砰”的一聲響,隻是一槍,便將周淮安長劍打碎,碎片四濺,如發暗器,周淮安身邊幾人躲避不及,有幾人直接被碎片打中麵部,頃刻斃命。
周淮安長劍爆碎之下,身子急速後退,還想張口說什麼之時,就見李俠客雙腿一夾馬腹,胯下紅馬猛然前躍,已然到了他的麵前,隨後手掌伸出,輕輕一抓,便將周淮安的脖頸抓住,提到自己麵前,笑道:“周兄,好久不見!”
他說話間手一伸,一條口袋出現在手中:“周兄,我準備斬殺幾個首級裝滿我這口袋,你覺得我應該先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