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閣下如此武功,如此豪氣之人,竟然也是東廠的走狗!”
聽到李俠客的話後,周淮安等人臉上變色,尤其是周淮安,臉色鐵青,一字一句道:“李俠客,你名字還叫俠客,你對得起你的名字麼?東廠番子無惡不作,屠殺君子,陷害忠良,搞的天下民不聊生,但凡有點俠義心腸之人,哪一個不對東廠恨之入骨?”
他看向李俠客,聲音低沉:“太祖早就有遺訓,宦官不能參政,但是現在呢,曹少欽一個太監,竟然執掌東廠,對天下百官生殺予奪,殺害了多少忠臣義士!你竟然站在東廠一邊,你對得自己的良心麼?”
李俠客搖頭失笑:“周淮安,咱們說話就說話,何必如此激動?有理不在聲高,彆拿什麼俠義心腸來糊弄人,我隻問你一件事,你要如實回答我。”
他身子前傾,俯視周淮安,如同高高在上的神靈在俯視腳下的凡人:“楊宇軒到底有沒有擅殺大將?有沒有私下將糧食交易給瓦剌?”
周淮安胸口不住起伏,道:“我不知道!”
李俠客點了點頭:“哦,你不知道啊。那好,我再問你,你說東廠陷害忠良,到底陷害了誰?罪名又是什麼?”
周淮安道:“東廠害人何其多!殺害的忠臣良將難道還少嗎?彆的不說,於謙於少保是怎麼死的?難道還不是東廠的人辦的?”
旁邊一直不說話的賈廷勃然大怒:“於少保之死,那是石亨、徐有貞進讒言,當今皇上自己也願意殺他,這才順水推舟將於大人殺了。他媽的,你以為我們願意殺他嗎,當時我們東廠的幾個兄弟,還有錦衣衛的幾個人,在查抄於大人家的時候,都哭成啥樣,你知道不?這個黑鍋,我們東廠不背!”
周淮安喝道:“大膽,連皇帝你也敢妄自評論!你這麼不尊聖上,看來的曹少欽早就有謀反之心了!”
賈廷嘿嘿冷笑:“聖上?聖上就一定是聖明的嗎?殺死於大人,是我們督公畢生憾事!但是曹吉祥、徐有貞幾個小人力主殺人,當時督公職位卑鄙,連反抗都不能反抗,我們又有什麼辦法?”
周淮安罵道:“一派胡言!”
賈廷嘿嘿笑道:“胡言不胡言,你心裡應該也清楚。我們當時查抄於大人的時候,他家裡除了先皇賜予東西之外,隻有一些書籍,除此之外,家徒四壁,我們也查過不少官員的家,那些官員無不是錦衣玉食之輩,俸祿明明不高,但是住的院子都是雕梁畫棟,穿的是綾羅綢緞,一個個都闊氣都很,唯獨於大人家徒四壁,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嘿嘿,看一個人是清官還是貪官,不用看彆的,隻看他家裡的東西就能夠看的清楚!”
他說到這裡,看向周淮安:“而楊宇軒呢?我們查抄楊宇軒家裡,一共查抄出黃金三千兩,其餘的珍寶、刀劍、古玩、拔步床、等等東西,合起來差不多有將近三十萬兩的款項。周淮安,這件事你不會不知道吧?以楊宇軒的俸祿,這些銀兩,他就是乾上一百年,掙不來這麼多錢!那他這些錢是怎麼來的?天上掉下來的嗎?”
周淮安道:“你們東廠,想要誣陷栽贓,那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上下嘴唇一碰,好壞都是你來說!”
三擋頭路小川伸出蘭花指,尖聲尖氣道:“周淮安,是你傻還是我們傻啊?我們為了栽贓楊宇軒,難道還要自掏腰包,掏出三十萬兩銀子?您也太看得起楊宇軒了!實不相瞞,我們督公早就盯著楊宇軒了,如果他沒有犯錯,那我們隻能隱忍等待,可是他自己屁股不乾淨,自然就怨不得彆人了!”
周淮安還想再說什麼,被李俠客敲桌打斷:“好了,你們各有各的道理,我懶得聽你們瞎嗶嗶,我可以肯定一點,你們雙方都沒有說實話,楊宇軒被抄家,肯定有他的問題,但是殺於謙的事情,你們東廠也逃不開乾係。”
他站起身來,輕聲道:“周淮安,我為了查證曹少欽和楊宇軒的事情,特意在京城多待了幾天,也查明了一些東西。楊宇軒的死跟於謙的死,那是兩碼事,於大人被殺,那是千古奇冤,簡直跟嶽爺爺一樣冤,但是楊宇軒確實是該殺!曹少欽說他屯兵關外,圖謀造反,這個罪名確實是誣陷栽贓,但是即便沒有這些,就憑楊宇軒彆的一些事情,他也難逃死刑。所以他死的一點都不冤。你把楊宇軒拿來跟於大人相比較,你也太看得起楊宇軒了!”
“你……”
周淮安身子微微發顫:“李俠客,你胡說八道!楊大人為官清廉,怎麼會有如此不堪?”
李俠客淡淡道:“是非黑白,你心裡其實也清楚,咱們心知肚明,就不要多費唇舌了。”
他不再理會周淮安,反而看向邱莫言:“楊宇軒該殺,但是孩子無罪,這兩個孩子確實應該救出來的,等明天天晴之後,你們帶著兩個孩子出關去吧,我保證東廠的人絕不會攔截。”
李俠客說到這裡,對邱莫言笑道:“邱姑娘,以後在做某些事情的時候,最好要先查探清楚,而不是隻聽彆人一麵之詞,不然以後有你苦頭吃!”
邱莫言冷笑道:“多謝提醒,我的眼睛現在還不瞎!李俠客,東廠作惡多端,你還為他們辯解?你算什麼俠客?”
李俠客搖了搖頭:“我覺得你還不如金鑲玉的眼力高明,最起碼她殺的人,都是該殺之輩,很少會出現誤殺的事情,掌櫃的,你說是不是?”
最後一句,卻是跟一直在二樓欄杆處看熱鬨的金鑲玉說的。
金鑲玉聞言,嬌笑道:“老爺,您真了解奴家。我們這龍門客棧,殺的都是朝廷欽犯,一般都是將欽犯的腦袋砍下來,送到附近縣城換取賞金,還有一些人被殺,那就真的是江湖爭鬥了,他們死了,那就不關我的事了!不過奴家這裡,可還真沒有殺過一個好人,死的人都有取死之道。”
李俠客點了點頭,好笑的看了邱莫言一眼:“我看你以後多跟客棧掌櫃的學學也不錯。”
在邱莫言冷笑之時,李俠客掃視眾人,笑道:“那先這樣,大家各自讓一步,都不要動手。等明天之後,周淮安你們帶著孩子走,賈廷,你們不能阻攔。”
賈廷道:“周淮安是朝廷欽犯,放了他,我們如何跟督公交待?”
李俠客道:“你們放心,曹少欽絕不會怪罪你們,我就在這客棧裡等他,我親自給他個交待!”
他負手看天,淡淡道:“我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那種一人麵對千軍萬馬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