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仙,在李承乾還沒有登基之前,給他當過一段時間的師傅,後來在他登基之後便借口要去雲遊離開了長安,現如今誰也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正是因為這一點,李承乾也無法確定關於幕後主使是李靜仙的事情是不是屬實,是否是這幾個老道士為了脫罪故意商量出來的。
所以他並不是十分相信老道士說的話,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秦英,話已經說到現在這個份上,如果李靜仙真像你所說是幕後主使,那麼你說的這些足以讓他對你滅口,而朕也會因為你對朕有所隱瞞,治你個欺君之罪。所以朕建議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至少可以賭一賭朕在知道一切因果之後會留你一條老命。”
不得不說,李承乾的威脅十分有效,秦英在聽完之後一張老臉變的鐵青,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錯在什麼地方。
但真正讓秦英後悔的是為什麼當初自己就那麼自信,認為留在長安不會有問題,如果早些時候聽從李靜仙的安排,離開長安的話,估計也不會有今天這個下場。
想到此處,秦英認命般歎了口氣:“陛下,您可還記得公輸家族?”
李承乾沒有接話,就那麼靜靜的看著他,似乎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秦英賣關子不成,自嘲的苦笑一下,繼續說道:“不瞞陛下,其實那公輸家族就是李靜仙的內應,隻要他一封書信,他們就會負責將整個科學院和將作監全都炸掉。”
將科學院和將作監全部炸掉?!這的確是一個很勁爆的消息,任憑李承乾如何去想也沒有想過為一點。
但這份消息的可靠性卻讓李承乾又有些猶豫,他並不是負責情報處理工作的,但卻有懷疑一切的考慮問題方式。
公輸家族眼下在科學院中負責很多個項目,其實關於電力設施和槍械研究方麵就有半數以上的公輸家族成員參與。也就是說這個家族眼下正負責著很多重要事物,如果秦英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個家族還真的有可能讓整個大唐的軍工後勤陷入癱瘓。
但李承乾又不得不考慮秦英這些話如果是假的怎麼辦,將公輸家族全部抓起來無異於自斷臂膀,同樣會讓軍工研發工作陷入停滯。
短短的一瞬間,李承乾的腦子裡閃過無數的念頭,是否應該相信秦英成了最大的難題。
而秦英這時候又一臉苦澀的開口說道:“陛下,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這是我知道的全部,您能保證我的安全麼?”
李承乾深深看了秦英一眼,冷聲說道:“你的安全在於你自己,並不在於朕,如果朕發現你有半句假話,一定會讓你死的很愉快。”
聽到李承乾含糊的回答,秦英信誓旦旦的保證道:“陛下,貧道可以對三清祖師發誓,絕無半句虛假之言,若違此誓願天打雷劈。”
隻不過老道士還是低估了某人,在後世見多了騙局的李承乾怎麼可能如此輕易的就相信他,對於他的誓言,李承乾隻微微一撇嘴:“你放心,如果你說了假話,你死的絕對會比天打雷劈要慘的多!”
言罷,李承乾轉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萎靡的水月,對夜魅說道:“把她送到醫學院,讓老賀練練手,死活不論。”
“是!”夜魅重重一點頭,與剛剛從外麵回來的小白跟在李承乾的身後走出大牢,而就在他們出去之後,很快便有人從外麵進來,將已經丟了半條命的水月抬了去出,自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從大理寺的牢房出來之後,李承乾帶著夜魅和小白來到了東市的一間茶樓,要了一壺上等好茶之後坐下靜靜思考著在大牢裡得到的一切消息。
夜魅全程都跟在李承乾的身邊,對整件事情都有著自己的判斷,見他沉默不語,難得的開口說道:“陛下,臣覺得那道士應該是在說謊,如果臣沒有猜錯,這一切應該是個局中局。”
“何以見得?”李承乾手指輕叩桌麵,不置可否的反問道。
夜魅深吸一口氣解釋道:“那老道雖然裝出十分害怕的樣子,但其說話條理太過清晰,完全不似正常人在經曆恐懼事情時會語無倫次。”
“這似乎並不能證明他所說的都是假的。”李承乾在認真的考慮了一下之後搖頭否定了夜魅的解釋:“這件事情非同小可,萬萬不可大意,朕雖然不怕他們搞事情,但前線數十萬將士的命卻不可以拿來玩笑,沒有萬全把握,還是要把他說的當成真的來看。”
“是,臣明白了。”夜魅的建議雖然被否定了,但臉上卻沒有絲毫不悅的表情,就好像剛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倒是小白在一邊臉上閃過一抹猶豫,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嘴,半晌才緩緩說道:“陛下,那些道士如此折騰到底為了什麼?難道現在大唐的生活不好麼?為什麼他們一定要乾涉朝政,要讓道門淩駕於皇室之上呢?”
“人心不足啊!”李承乾歎了口氣:“唉,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那麼一小撮人以為自己很聰明,以為自己可以成為救世主,可以主宰一切。”
“但是這樣做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呢?就算是神權大於皇權,道士也終歸是道士,難道他們還能當皇帝不成?”
“就像我剛剛說的,一小撮人!對於大眾來說,誰來統治其實他們並不關心,隻要能過上好日子,他們就會安心的生活。但就是那麼一小撮人不安於現狀,他們的腦子裡總是想著自己,不擇手段的想要獲得更大的權力,所以才會有人造反,有人貪腐,有人亡命天涯。”
李承乾喃喃的說著,想的卻是李靜仙其人。
道家一脈做為本土的宗教在李承乾看來其宗旨遠比外來的佛門要好,入世濟人,科學研究等等方麵也都要好於佛門。
可是宗教就是宗教,若想淩駕於皇權那是不可能的,若是真有那麼一天,他李承乾一定會拚上一切與其開戰。
所以李承乾想不通的是,為什麼李靜仙明知道會如此,卻依舊要帶著道門往死路上走。
小白顯然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夜魅還在一邊拉住了她,默默搖頭示意她不要再打擾李承乾,顯然是怕她打亂了某人的思路。
桌上的茶已經冷了下去,李承乾依舊呆呆的坐在那裡,眉頭越皺越緊不說,手指叩擊桌麵的頻率也越來越快。
而就在叩擊聲連在一起幾乎無法計數的時候,李承乾突然停了下來:“小白,一會兒你去一趟情報科,讓他們去查一下李靜仙此人的行蹤,重點放在天竺和西域,另外,派人密切關注公輸家族的動靜,稍有異動立刻將其所有族人全部鎖拿。”
“是!”白月寧答應著,但卻沒有馬上離開,遲疑了一下問道:“陛下,那玄尋雪的事情怎麼辦?要不要我親自去一趟太原?”
“沒有必要,那邊隻要派人過去關注一下就好,千萬不要打草驚蛇。”李承乾搖頭否定了小白的提議。
白月寧問道:“那獨孤玉鳳他們怎麼辦?就把他們丟在那裡不管麼?”
李承乾搖搖頭:“先委屈他們一段時間好了,在沒有完全了解李靜仙的所有計劃之前,不必節外生枝,畢竟就算是抓到了人,從其口中得到的答案並不一定是真的,遠不如觀察他們的實際行動來的直接。”
“是!臣明白了。”小白這次沒有再停留,轉身直接走出茶樓,去完成李承乾布置的任務。
而李承乾則是在等到白月寧離開之後指了指自己的對麵:“小夜,坐吧。”
夜魅微微有些錯愕,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陛下,臣站著就好!”
她與李承乾之間的關係有些複雜,多年護衛他的安全讓夜魅不管是在宮裡還是在外麵都有著非同一般的地位,甚至在某些情況下她說一句話要比蘇玫和孔雯她們有力度的多。
可就算如此,夜魅依舊將自己的位置擺的很正,沒有絲毫高人一等的意思,李承乾讓她坐下這種事情,她是萬萬不肯的。
李承乾見夜魅不坐,微微一笑:“小夜,你跟著我多長時間了?”
“已經十八年了。”夜魅回答道。
“有沒有想過離開?”李承乾繼續問道。
夜魅遲疑了一下,心中頗有些失落。跟了一個人十八年,默默守護他十八年,雖然這期間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但十八年的青春最終卻換來了這樣的一個結局。
李承乾等了半天不見夜魅回答,不由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與她那雙狹長的眸子對到了一起,從中看到了那一抹藏於心底的哀傷。
瞬間,李承乾意識到似乎自己說錯了什麼,連忙解釋道:“小夜,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是想要趕你離開,我隻是覺得這十八年你過的有些辛苦,想要給你一個更安定的環境。”
“陛下,臣不需要!”夜魅中性的聲音中帶著一股幽怨,聽著讓人心酸。
李承乾又不是傻子,自然也聽得出來,當下有些尷尬的站起身:“小夜,你也知道,我能給你的東西並不多……”。
夜魅斬釘截鐵的打斷李承乾說道:“陛下不用說了,臣都知道,臣陪著您十八年不圖其他,隻為守護陛下安全。”
李承乾點點頭,突然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猶豫很久才緩緩開口說道:“我打算安排你去一趟青州,去小白的師傅那裡看一看,如果有可能的話,問一下他與李靜仙的關係,就我所知他們之間應該還有聯係。”
說起正事,夜魅把思緒從剛剛的憂傷中擺脫出來,凝聲問道:“陛下是在懷疑月寧麼?”
“不,我不懷疑他,我隻是想要確定李靜仙是否真的是所有事情背後的主使。”李承乾搖搖頭:“但是我現在能信任的人不多,很多人雖然值得信任,但卻沒有辦這件事的能力。”
夜魅的眉頭微微一挑:“陛下不是不同意臣的建議麼?”
“我現在也不同意,不過有些事情不得不小心行事,讓小白去查雖然簡單,但小白的身份卻有些尷尬,不管查出來的結果是什麼,都會讓她覺得我在懷疑她。”
夜魅如此問道:“那臣去查還不是一樣。”
李承乾無奈苦笑:“不一樣,你可以用其他借口,比如以想要離開為借口出走一段時間,這也是剛剛才問你是否想要離開的原因。”
“真是這樣麼?”夜魅微微低下頭,似乎在考慮李承乾這話的真實性。
“不然還能怎麼樣,如果你真的離開,老實說,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人可以像你一樣讓我毫無保留的任信。”李承乾抓起桌上已經冷掉的茶水,仰頭倒進嘴裡,用來平靜剛剛緊張的情緒。
夜魅跟了李承乾十八年,對他的習慣再熟悉不過,見他如此緊張的樣子嘴角不由微微一挑,剛剛心中的那份失落瞬間消失:“陛下放心,臣一定完成任務,無論如何都會找到答案。”
解開了誤會讓李承乾輕鬆了不少,但看到夜魅那種慷慨就義般的表現還是囑咐道:“尋找答案雖然重要,但你的安全更重要,如果發現有什麼不對,馬上聯係情報科在當地的機構。另外,走的時候多帶一些武器,路上千萬大意不得。”
“嗯!”夜魅重重一點頭,這還是她第一次用除了‘是’以外的詞來回答李承乾。
但李承乾卻並沒有意識到這代表了什麼,依舊自顧自的說道:“我隱約記得李靜仙第一次露麵的時候,小白師傅曾經出現過,隻是當時並沒有特彆在意,現在回想起來他們之間必然有著特殊的關係。所以你去查的時候千萬要小心一些,問的時候也不要太過直接,當心那老家夥突然翻臉。”
夜魅的眼中閃過一抹暖意,重重一點頭:“陛下放心,臣理會得!不過臣不在這段時間陛下務必小心,莫要給小人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