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君集在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沉默半晌之後歎了口氣:“是條漢子!”
而李佑等人基本也在同一時間收到了消息,除了李震發出一聲喟然長歎外,卻並沒有人多說什麼。
碼頭一戰打的極是慘烈,三千多人戰死沙場屍骨無存對遠征軍團的每一個人來說,都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心頭之上,所以他們很能理解當時下令炮擊碼頭那位艦長的心情,換成下令的是他們幾個,估計此時也不會好過多少。
……
“你們幾個還是太年輕,生生死死的場麵見的太少!”這是候君集見到李佑他們的第一句話,接著這小老頭兒又說道:“一群矮矬子而已,看老夫給你們打個樣兒出來!”
正所蛇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李佑他們被挫了銳氣之後,一群人看似一直在作戰,但實際上已經成了無頭之鳥,每一個人心底都有些發虛。
現在,終於有幾個老頭兒過來了,李佑、鬆讚乾布、李震等人立時像吃了鈣片一樣,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就算是一口氣拿下平城京估計也不費事了。
李佑笑嬉嬉的湊到候君集的身邊,抽著鼻涕拍他馬屁:“候叔叔,你說你咋不早點來呢,小侄我們可是等的你好苦啊!”
“屁,彆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一個個轉的什麼心思!”候君集白了李佑一眼繼續說道:“今天晚上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你們全部換裝,該給你們的裝備老子都給你們帶過來了,彆特麼想躲在後麵裝孫子,該衝的都給老子衝上去。”
“候,候叔,這……”李佑萬萬沒想到,候君集到了之後竟然沒有把遠征軍團替下去的意思,聽話裡的意思,似乎還要讓他們接著打。
候君集沒等李佑說完便打斷了他,沉著臉說道:“為將者最忌心慈手軟,你既然領軍出來了,那些士兵便等於是你的棋子,該舍棄的就要舍棄,休要總想著一些有的沒的。”
“是,小侄明白,可是……可是小侄真的做不到,那些,那些兄弟都是與小侄一個鍋裡吃過飯的……”李佑說著,又想到了宋黑臉,眼圈微微泛紅。
“婦人之仁!李佑,老夫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隻要上了戰場,你帶的這個人你就要把他們全部當成死人,如果你總是想著減少戰損,總是想著少死些人,那麼最後敗的一定是你。”
候君集的話語雖然有些無情到近乎冷酷的程度,但李佑卻知道他說的沒錯,自己的確是有些婦人之仁。
可是……,可是真要做到視數萬人的生命如無物,李佑自認現在的自己根本做不到,雖然他的性子有些暴厭,但從本心來說,他並不想看著數萬大軍在自己手中毀於一旦。
一直站在一旁的牛進達看出了李佑的糾結,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齊王殿下,其實有些時候你的心腸硬一些,對手下的士兵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軍人的榮耀就是戰死沙場,你要讓他們體現出自己的價值。百戰雄師並不是靠你寵出來的,你要讓他們經曆風雨,讓他們用自己的命出拚出來。”
“嗯!”李佑無言的點頭,雖然他知道這幾個老殺才說的是對的,但他真的很難做到視自己的手下為無物。
當然,李佑還有另外一些想法沒有說出來,那就是他想要權力,這數萬人馬就是他的資本,如果在倭國死光了,那他豈不是又會回到以前那種空筒子王爺的時代。
但是好在不管是候君集還是牛進達,薛家兄弟,這幫老殺才都不是什麼磨磨嘰嘰的人,說教這種事情幾句話之後便算完了,不會多說什麼。
反正誰又不是誰的爹,不可能硬逼著誰如何如何。
……
大唐來了援兵的事情很快便傳到了倭國的一邊,讓他們的討論終於告一段落,一群各自為政的家族首腦們神情嚴肅的坐到一起,第一次正視起他們的敵人。
“諸君,唐軍的援兵來了,整整十萬人,戰船無數,是該拿出個主意的時候了!”舒明倭皇情緒有些低落的說著,眼神有些飄忽。
“陛下,眼下正是嚴冬,想必他們……”
“蘇我蝦夷,休要空談誤國,當初是你認為唐軍不會有援兵至此,可是現在唐軍的援兵已經到了,難道你現在還想繼續空談?非要唐軍砍下我們的頭顱,你才會承認自己的失敗麼!”山背大兄王再也無法忍受蘇我蝦夷的各種猜測與推斷,厲聲喝斥道。
“不空談?那不如親王殿下說點實際的東西如何?”蘇我蝦夷被山背大兄王駁了麵子,立刻諷刺了回去。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次山背大兄王並沒有再像以前那般顧左右而言他,隻是對他冷哼一聲說道:“本王決定與唐軍在平城京外一決勝負,想要出戰的儘可跟本王來,若是不想出戰,那就帶著你們的手下滾吧,等著將來有一天,讓他們將你們趕下大海,變成無主孤魂!”言罷,山背大兄王頭也不回的轉身便走。
“你……”蘇我蝦夷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山背大兄遠去的背影,一時間不知說什麼才好。
他現在麵對的是一個十分尷尬的場麵,不跟著去,那麼他蘇我一族將來必將被所有倭人唾棄,而跟著去,那麼蘇我一族又必然會被當成炮灰棄子。
兩難的場麵讓他不知如何去選擇,這一切在他當初扶植舒明倭皇上位的時候便已經注定了,此時的他就好像一隻被丟到岸山的魚,不管願意不願意,喜歡不喜歡,擺在他麵前的路都隻有一條,那就是死!
但最後蘇我蝦夷還是跟了上去,大是大非麵前,他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去選擇,他很清楚,自己如果跟上去,操作得當的話,或許還能給蘇我氏留下一點將來翻身的機會。
可如果不跟上去,成了萬人唾罵的存在,隻怕將來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