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至碼頭,一群老家夥嘟嘟囔囔的下了船,入眼所見的便是一坐足有十餘丈高的巨大建築屹立在不遠處的廣場上。
“那是什麼?”長安城罕有建築會高過太極宮,這十丈高的東西可以算是僅有的幾個,這讓老家夥們十分好奇。
“這是紀念碑,碑的下麵就是大唐英魂殿,叔伯們可要去看看?”李承乾最後一個下船,指著遠處的巨大石建築:“那是整個軍校唯一一座已經完工的建築。”
“英魂殿?那是什麼?”有老家夥問道。
“所有戰死沙場或者為大唐做出過突出貢獻的人,名冊都會入英魂殿。”李承乾遙遙看著那巨大的石碑,微微有些出神。
這巨大石碑是他仿造後世的英雄紀念碑建造的,為的是那數萬跟隨他去了遼東,最後卻身死異國他鄉的大唐軍卒。
“去看看吧!”老家夥們難得的收起臉上的嬉鬨表情。
中原大地自古便有死者為大的傳統,英魂殿三個字更是讓老家夥們想到了那些當初在戰場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一個個臉色都很沉重。
……
軍校的路全都是水泥路,上麵被掃得一塵不染。
而且這裡的每一條路都是筆直的,就算是偶有交叉也是互相垂直,整個校區中所有能看到的地方全都是這樣,沒有任何一點弧度。
“軍人應該勇往直前,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有老家夥問李承乾為什麼這裡會是這個樣子,小李如此解釋。
“不錯,大唐軍人便該如此。”老家夥聽到李承乾的解釋,滿意地點點頭,神色間頗有讚許之色。
“那是什麼?”通往英魂殿的路上,尉遲恭對旁邊的幾座雕像產生了興趣。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裡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柴紹站在一座彎弓怒射的雕像前麵,看著雕像底座上刻印的詩詞不自覺念了出來,隨後若有所思道:“龍城飛將,這可是當年的飛將軍李廣塑像?”
李承乾緩步上前,先是對著塑像一拜,然後說道:“姑丈博聞強記,承乾佩服!”
“這詩是你填的吧?好氣勢!好氣魄!”柴紹當初在隋朝的時候也是有數的風流公子,詩詞的好與壞自是一眼可知。
“姑丈過獎了!”李承乾拱拱手,一臉的赫然。
不過就是一時手癢抄了些詩詞在上麵,本以為這裡都是軍校的學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現在看來怕是又有風波了。
“來來來,看看這個,這裡還有。”看完了李廣的塑像,一群人又來到了一個拄著木棍極目遠眺的塑像前。
“猜猜這個是誰。”有老貨問道。
“塞外極目望故鄉,未見長城萬裡長。空盼飛鴻傳書至,悲向蒼天呼斜陽。”
“古箏哀奏清秋節,鐵人無淚亦淒惶。但使此身能報國,天涯何處不蘇杭?”
塑像的下麵依舊是一首詩,但卻看的人一頭霧水,幾個有些學問的老家夥湊到一起皺眉凝思,忽然一人瞥了一眼塑像,腦中靈光一閃:“我知道了,此人必為蘇武無疑!小子,我猜的可對?”
最後一句是問李承乾的,換來的是小李同誌對塑像長長一揖,與剛剛在李廣塑像前的動作一模一樣,說明那老家夥猜對了。
……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猜,老家夥們很快就忘了剛剛在船上對左輪手槍的念念不忘。
尉遲老貨感慨問道:“小子,為何此處不見吾等的塑像?”
嗯?這個問題問的好尷尬!李承乾張了張嘴,一時不知應該如何回答,反倒是身邊的程妖精幫他解了圍:“尉遲老黑,想要自己塑像也容易,自己拿刀抹了脖子,馬上這裡就會有你一尊啦!”
“就是,老黑,你也不看看,這裡塑的可都是死了幾百年的,咱們這些人現在活的好好的,要塑像做甚!”
一群老貨拿尉遲開涮,但柴紹等有數幾人卻紛紛若有所思,時不時回頭看看路兩邊的一座座塑像,不得不佩服李承乾的心計。
他們這些老家夥都是見慣生死之人,對塑像什麼的或許並不十分感興趣,看了權當是看個熱鬨。
但那些年輕人呢?那一首首動人心弦的詩詞就算是他們這些老家夥看了都有些熱血沸騰,更不要說那些年輕人。
那些年輕人每天看著這些東西,幾乎等於是在洗腦一般,時間長了自然會將殺敵報國當成自己的座右銘,待到這些軍校的學生一畢業,何愁沒有一直鐵血之師。
厲害,厲害啊!李家的種果然沒有一個是好欺的!
……
走走停停,行不多時英魂殿已經在望,當眾人站在那高高聳立的紀念碑正麵時才發現,那上麵竟然還刻著幾個鎏金大字:大唐英魂不滅,千古永垂,萬古流芳。
“這……似乎是陛下的手筆?!”候君集抬頭看了半天,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就是陛下的手筆,也隻有陛下能寫出這麼大氣的字。”柴紹在一邊接話道。
“我等祭拜一番吧。”不知是誰突然提議。
“合該如此!”
……
香案,火燭,時間不大已經備齊,近萬在軍校參與建設和訓練的大唐官兵亦在廣場四周列陣。
三牲供品這樣的東西卻是沒有,不是弄不到,而是李承乾沒有資格進行那樣的大典,除非他現在就要誓師造反,否則絕不可以進行那樣的大祭。
李承乾在近萬人的注視下帶頭上了一柱香,默默仰視高大的石碑,忽而神經質一樣從腰間將儀刀抽出,在眾人猝不及防間在自己手臂之上劃了一刀。
鮮血四淺的同時,仰天高呼:“吾李承乾,以大唐秦王之名立此英魂殿,願諸位英魂在此重聚,得享大唐萬年血食供奉!諸位英魂未遠,魂歸來兮!”
十餘個老家夥沒想到李承乾竟然真會以‘血食’供奉,不由全都變色,想也沒想紛紛抽出隨身兵器,各自在手背劃過,鮮血滴落塵埃。
“嘩啦……”甲胄聲響,刀劍出鞘,四周無數大唐將士儘皆半跪於地……。
暗紅色的紅液幾乎染紅整個廣場,魂歸來兮的聲音響徹雲霄。
本以為是一場小祭,結果搞到最後卻不比大祭差上多少。
……
祭典過後,老家夥們紛紛收拾收情,開始在軍校裡四下梭巡,最後在訓練場,老家夥們終於發現了讓他們動心的物事——新式火炮。
看著一個個立在千餘步之外的靶子被炸的粉碎,老家夥們將正在訓練的軍卒全都趕到了一邊,親自上陣玩了個不亦樂乎。
李承乾抱著受了傷的胳膊,躲的遠遠的,一陣陣鑽心的疼痛中暗恨自己為何要那麼衝動。
不過,眼還不是後悔的時候,看著一群玩嗨了的老家夥,小李同誌十分擔心那些炮會不會突然炸膛,若是炸了,隻怕這些老貨立刻就會被報銷一半,到時候估計老頭子會剝了自己的皮吧!
沒奈何,為了不被剝皮,李承乾在老家夥們各自打了十幾炮之後,小心的靠了過去。
“丈人,差不多了,咱該回城了。”老程身邊,李承乾如是說道。
“回去乾什麼?難得有這麼好玩的東西。”程老貨牛眼一瞪,態度堅決。
無奈,李承乾又溜到柴紹身邊:“姑丈,放了這麼多炮了,要不您休息會兒?”
“休要呱噪,待老夫再放幾炮。”柴紹頭也不回,直接點燃了炮管上的一節引信。
無奈,繼續找候君集,結果得到的回答依舊是和老程差不多。
最後李承乾實在是沒有辦法,隻能暗罵一聲:炸不死的老貨,然後找了一場不大的石頭,遠遠的坐著看那些老頭兒打炮。
一炮,兩炮……十炮。
靶子早就已經被炸的稀爛,地麵也被炸的坑坑窪窪,不過老貨們似乎就是樂此不疲,一門炮打的差不多了就換一門,火藥和炮彈沒了就讓人去搬,反正這裡人多、炮多、火藥多。
終於,天色慢慢暗了下來,玩兒了一個下午的老家夥們看不到遠處的情況之後,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了炮兵訓練場。
“走了小子,回去了!”看著了無生趣的李承乾,程老貨喊了一聲。
“這地方不錯,明天還來不?”
“來,乾嘛不來,明天來了咱放那個排槍,看誰打的準。”
正準備離開的李承乾遠遠的聽到老家夥們的討論,心底不由哀嚎一聲:該死的老家夥,竟然樂不思蜀了,既然這樣,乾脆明天直接炸死他們幾個算了。
……
回去自然是一路無話,眾老貨重新上船回到長安各自回家,李承乾不用那麼辛苦,船到岸邊他便也到了家,心中同時在暗暗慶幸,那些老家夥們沒打算在他這裡吃個晚餐啥的。
然而,李承乾不知道的是,一場針對他的彈劾正在暗中醞釀,白日裡的祭奠活動聲勢搞的還是有些大了,已經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這讓那些對他這個秦王封號不滿的家夥似乎找到了機會,紛紛打算借著這個理由來將他重新再拉下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