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軍慨然出征,曆時兩年能夠再次踏上這片他們熟悉的土地者不足六萬。
四萬餘大唐好男兒血灑疆場,暗血染長空,今日魂歸故裡展開一半的旗幟代表著殊榮,長街兩側跪到塵埃的百姓代表著尊敬,一聲聲低沉的吼聲代表著無數人對他們的思念。
五十個罐子放在一個架子上,兩個架子排成一行,連綿不斷的從城外進入城中,一行,兩行,三行……不知過了多久當太陽全部升起的時候,才等到了最後一排將士的骨灰進入城中。
朱雀大街兩側百姓儘皆單膝拜倒,城上、城下守城的官兵無一人站立,隻有前來唱禮的那官員傻傻的突兀站在原地。
不過此時已經沒有人再理會他,似乎他根就不存在一樣。
……
朱雀門城樓上,李二陛下雙眉緊鎖,聽著山呼海嘯般的‘魂兮歸來’整個人不斷的顫抖,一排排架子從他城樓下經過,好似看到了當初這些年輕的將士出征時的模樣。
而就在李世民心懷傷感之時,數位禦史突然站了出來。
“陛下,臣彈劾任城王李道宗……”。
“陛下,臣彈劾太子殿下……”。
士農工商兵,當兵的在古代屬地位連商人都不如,可眼下不知是出於誰的安排,竟然是死去的軍卒先入城,而且整個遼東軍竟然還下了半旗,這讓很多人有些接受不了,出來彈劾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可是這樣的彈劾畢竟太過突兀,雖然李承乾在策劃這件事情的時候與老頭子打過招呼,但他認為就算是有彈劾應該也是在獻俘之後,完全沒有料到這幫家夥會直接在獻俘儀式上直接發難。
不過好在老頭子早就有所準備,背著身子連看都沒有看身後那些心懷叵測的家夥,隻漫不經心的揮了揮手:“爾等退下,此事回頭再說。”
“陛下……”
“退下!”“嘩啦……”不等那些禦史言官再說,李二陛下和李承乾的忠實護法秦瓊秦二爺和尉遲恭便站到了老李身後,橫刀斜指,雙目儘赤,似兩頭欲擇人而噬的猛虎。
“退下!”隨著秦瓊跟尉遲恭的行動,兩側的金吾衛出祭出了手中長槍。
不管是秦瓊還是尉遲,甚至是那些金吾衛,這些人都是上過戰場打過仗的老兵,無論如何他們也要讓這場祭奠逝去袍澤的儀式進行下去。
那兩聲‘退下’便是他們發自心底的呐喊,殺機自身體裡麵狂湧,令人心悸的眸子散發著陣陣寒芒,死死的盯在幾個站出來打算阻止這場儀式的‘士’。
退還是不退?退便是生,不退便是死。
幾個彈劾的家夥彼此對視一眼,又向不遠處人群中的幾個人影望去,最後在長槍與橫刀的威懾下不得不退了開去。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真的能夠我自橫刀向天笑的人太少了,鋼刀之下選擇明擇保身才是大多數人會做出的選擇。
……
一場鬨劇發生的突兀,結束的倉促,就在幾個禦史剛剛退下去的一瞬,朱雀大街上響起的震耳欲聾的歡呼,激烈的戰鼓聲乍起。
原來,就在剛剛鬨劇結束的時候,下麵那些護送戰死將士榮歸的隊伍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再次出現在長安百姓麵前的,是無數騎著戰馬的騎士!
閃著寒光的騎槍、遍布劃痕武裝到牙齒的全覆式鎧甲,背上的鋼弩已經上弦,三棱破甲箭隨時可以奪人性命。
六人一排的騎士腰背筆直,身體隨著戰馬的前行上下起伏,但站在朱雀門城樓上向下看去就會發起,那起伏竟然是一個整體,整個騎兵隊伍竟然沒有一絲的錯亂,就連戰馬的步伐都是一樣的。
精銳,這就是大唐的精銳騎兵,全覆鎧甲、騎槍、鋼製強弩、三棱破甲箭、橫刀、軍刺,所有的裝備都可以在這些戰士身上找到。
而且那戰甲上無數的劃痕證明,他們就是一支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隊伍,那些全覆式鎧甲已經經過實戰檢驗。
“好,好啊!”李二陛下的情緒從剛剛的悲傷中恢複,看著下麵的騎士,整個人身上爆發出蓬勃的戰意。
“吾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騎兵軍陣在經過朱雀門時,暴發出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呐喊,騎槍高舉向偉大的大唐皇帝致敬。
“大唐!萬勝!眾將士!萬勝!”李二陛下強行壓製著心中那份熊熊戰意,舉起右手向下麵的騎兵致意。
卑路斯、新羅女王、各國使者站在距離李二頗遠的地方,每個人的頭上都在冒著冷汗,僅僅是一支騎兵就已經嚇的他們幾乎破了膽子。
不為彆的,隻因為這支隊伍的整齊。
裝備強不可怕,大不了用人來堆,總能把對方給堆死,但是如果對方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整體,一個數千人如一人的整體時,那麼這支軍隊就是不可力敵的。
軍隊之所以可以戰勝烏合之眾,就是因為它的訓練有素,而如果將一支軍隊訓練成一個整體,那麼這支軍隊就是最強大的。
而且這還隻是騎兵,跟在騎兵後麵的是一輛輛由四匹戰馬拉著的投石車,可投石車上竟然隻坐了兩個人,隻有兩個人。
兩個人便可以操控的投石車有沒有人見過?
沒有,所有的異族番邦從來沒有人見過,不說他們的國內有沒有投石車這東西,單就操作來說,能夠十個人操作的都應該算是最先進的。
可是大唐的這些投石車竟然隻要兩個人就可以操作,這簡直就是在打臉,而且還是拍拍的打臉。
不要認為這一切都是假的,兩個人操作投石車並不是什麼困難,卑路斯親眼看著那投石車竟然是在行進中一點點的被掛上弦,雖然投石的籃子是空的,但隻用一個人來掛弦算怎麼回事,大力神麼?
又或者大唐的投石車真的已經先進到一個人一隻手就可以掛上弦,而且還可以在行進中發射?如果真是這樣,四百兩銀子一架似乎真的很劃算。
投石車,床弩,壕車,所有大唐的現役裝備一件件的展現,李二陛下看的眉開眼笑,番邦異族看的心驚肉跳,而那些大唐的將軍們則是不斷的皺眉。
“太子殿下,這太招搖了吧?你這樣不是把我們的老底都露光了?”候君集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李承乾的身邊,手扶著欄杆語氣中滿是不快。
“怕什麼,這些東西用不了兩年就全都要淘汰,如果不給他們找到買家,你就不覺得可惜?”李承乾毫不掩飾這次獻俘閱兵的真實用意,嘴角含笑一邊跟著老頭子的動作對下麵的將士揮手致意,一邊小聲咕噥道。
“什麼?又換裝?”候君集的語氣與前段時間老頭子的語氣一樣充滿了不可思議。
“當然要換裝。”李承乾瞥了一眼候君集,重點在他腰上看了一看:“現在手銃已經配發到校尉一級了,這還是考慮到訓練的問題,火銃已經快要堆滿倉庫,再不配發就要堆在露天了,不換裝還等什麼?”
“可是那些都是輕裝備,你現在弄的都是重裝備……”候君集雖然心中震驚,但還是強詞奪理的繼續埋怨著。
李承乾不以為意的笑笑:“重裝備?什麼重裝備?候尚書是指這些床弩和投石車?”
“當然。”
“唉,候叔叔,不是我說你,如果現在讓你去打仗,你還用這些東西麼?有火箭和貞觀炮你不用,反過來用這種發射速度,攻擊強度都差到離譜的東西?”
“呃……”候君集突然發現,似乎李承乾說的是對的,他們現在已經有了更多更好的武器,根本沒有必要再用這些相對落後的‘破爛’。
雖然說那些重武器相對於異族來說已經是先進到了極點的裝備,對於五年前的大唐來說同樣也是先進到了極點。
可是與火器相比,它們真的很落後,落後到白送給他候君集,他都覺得這東西太糙,根本不耐燒,除了用來生火做飯派不上彆的用場。
……
擺平了候君集,李承乾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下麵的獻俘的隊伍上。
此時閱兵基本上已經進行完了,重步兵陌刀隊已經走過了朱雀門,輕步兵正在陸續經過,再後麵已經可以看到衣衫襤褸的戰俘。
那些戰俘似乎已經認命了,一個個垂頭喪氣,拖著長長的鐵鏈蹣跚的行走在朱雀大街上,對四周或仇恨,或鄙夷,或戲謔的目光視而不見。
不過在這些戰俘的中間,卻有著幾輛龐大的馬車,馬車裡麵坐著幾個衣著華麗的人,麵對著周圍大唐百姓的指指點點,一個個臉色漲的通紅。
“下麵過來的可是高句麗的寶藏王?看上去很年輕嘛。”李二陛下經過了剛剛的興奮,此時平靜了許多,與身邊的長孫無忌等人調侃似的聊著天。
“一個替罪羊,傀儡而已,那泉蓋蘇文必竟不好直接上位,拿他當個擋箭牌罷了,說來也滿可憐的。”長孫無忌的語氣中帶著蔑視,根本就沒有把那個寶藏王放在眼中。
“那就封他個遼東郡王吧,朕有些乏了。”
對於一無是處的傀儡,偉大的李二陛下連羞辱他的興趣都沒有,當然,如果換成是榮留王的話,或許他還能有點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