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戰旗在朔風中獵獵作響,數百艘戰船鋪滿整個江麵,強弩、長弓、弩床、火炮無數利器直指鴨綠水北岸。
守在河對岸的高句麗軍隊幾乎被嚇傻了,一個個縮在河堤的另一側連頭都不敢冒。
而他們的將軍則正在營地裡大聲的罵娘,數百艘或大或小的戰艦,這特麼也是手底下區區一萬人能抗衡的?
那些高大的戰船橫亙在岸邊就像是高大的城牆,唐軍站在上麵居高臨下,虐他們這一萬人還不跟虐小雞崽子一樣?
“馬上求援,向長安求援,水師那些不爭氣的東西,一天到晚就知吹牛,現在怎麼樣,被人給滅了吧,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把那些人給老子,至少也能多守兩天。”罵完人之後,作為高句麗最後一道防線的指揮官,邢子秋做出了目前他唯一可以做的選擇。
但是他的副將卻並沒有他那麼樂觀,將出去傳令的親衛叫住,蹙眉說道:“將軍,此去長安怎麼也要半月有餘,我們很難堅持到援軍到來!”
“那麼你想怎麼辦,老子也知道撐不住大唐全力進攻,可是總不能因為這個就不打了吧?身為軍人守土有責,豈能不戰而降!”邢子秋瞪著副將,目光淩厲,頗有再敢多言便要軍法從事的意思。
副將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猶豫了一下說道:“將軍,我並沒有投降的意思,隻是想提醒您,我們必須把河灘讓出來一部分,給大唐軍隊一個可以登陸的地方,這樣一來首先可以拖延時間等耐援軍,二來也可以找機會給唐軍來個‘半渡而擊’。”
“這個並不耽誤向長安救援。”邢子秋冷冷的看了副將一眼,隨後看著親衛說道:“馬上去長安遞送消息,告訴他們,若是有援兵就儘快派過來,若是十日之內援軍不能趕到,那就不用來了,直接在長安組織防禦便好。”
說出這段話的同時,邢子秋已經做好了馬革裹屍的準備,遼東各城雖然對大唐遼東軍團望風而降,但這並不等於高句麗就沒有忠君愛國之臣,至少他邢子秋就有殺身成仁的打算。
若是唐軍真的敢渡水而來,那麼迎接他們的將是一萬高句麗精銳的迎頭痛擊。
而就在邢子秋下定決心與大唐決一死戰的時候,在他身後數百裡之外的高句麗長安城裡,則正在進行這一場關係到高句麗生死存亡的爭論。
高藏武麵沉似水的坐在高高的王位上麵,眼角不斷地抽搐著,而在他的麵前則是跪了一地的高句麗大臣,當然,其中並不包括泉蓋蘇文。
“莫離支,對於水師全軍覆沒這件事你可有什麼看法?”足足過了有一刻鐘,沉默的高藏武才開口說話,矛頭直指泉蓋蘇文。
“戰場之上勝敗乃兵家常事,對於水師全軍覆滅一事臣無話可說。”泉蓋蘇文微微搖頭,表現的甚是淡然,就好像當初水師並不是他派出去的一樣。
‘嘭’的一聲,高藏武一拳砸在麵前的桌子上,怒聲說道:“莫離支,不要忘了,當初是你一意要派出水師在海上與大唐決戰的,水師全軍覆沒難道你就沒有任何一點責任麼?”
看到高藏武似乎真的很生氣,泉蓋蘇文猶豫了一下,最後稍稍的彎了下腰,滿不在乎的說道:“臣願領識人不明之罪,請陛下責罰!”
識人不明之責?這算是什麼?死了好幾萬人,同時讓大唐‘海狼’得以長驅之入,難道隻擔一個識人不明之責?
當初是誰一力要求水師出動的?又是誰力排眾議,非要讓趙逸凡一個陸軍將領去領導水師的?
高藏武被泉蓋蘇文氣的眼珠子差點沒有瞪出來,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而就在這時,泉蓋蘇文再一次開口了。
“陛下,臣認為現在不是討論水師問題的時候,時下大唐太子已經兵臨鴨綠水,下一步即將攻入高句麗半島,如何應對唐軍的這次進攻才是目前應該討論的事情。”
“朕知道!朕全都知道!”高藏武從坐位上站起來,揮舞著手臂咆哮著:“你們全都在敷衍朕,朕養著你們這幫廢物到底有什麼用處?眼看著李承乾那個小混蛋帶著六萬人長驅直入,十餘城鎮望風而降竟無一人抵抗,你們想要乾什麼?到底想要乾什麼?!”
“臣等有罪!”一群高句麗官員儘皆俯首。
所有人都知道,眼下已經到了泉氏與高氏鬥爭的最後關頭,高藏武已經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而泉氏在失去了所有遼東的地盤之後,也是後繼乏力再難對高藏武發起什麼有力的攻勢。
但越是在這樣的時候,越是要小心一些,否則有可能被人抓住把柄拿出來當槍使,到時候自己死了身敗名裂不說,搞不好連家族都會被牽連進去。
能在朝堂上混的沒有人是傻子,不管是大唐還是高句麗都一樣,雖然他們都知道在國土丟失一半的情況下,繼續這樣的內鬥並不是一件好事,可是知道和能做到完全是兩回事。
就像誰都知道大唐想要徹底剿滅高句麗,但誰都沒有力量去阻止的道理相同。
眼下這個時候若是整個高句麗所有力量擰成一股繩,不計個人與家族得失全力與李承乾一戰的話,最後的局勢到底如何還真是不好說。
可是,但可是,不管是高氏一族還是泉氏一族有誰能夠做到?如果連這兩個勢力最大的家族都做不到,下麵的那些小家族又有誰肯去當炮灰?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高句麗的軍隊一退再退,兵無戰心,將無戰意,都在等著高氏和泉氏決出勝負的那一天,也隻有等到那一天高句麗才會上下擰成一股繩,全力與大唐對抗。
至於說到時候還能不能來得及,這就是另外的問題了。
“朕決定了,向大唐求和!”高藏武突然間冒出來一句讓眾人十分意外的話,而就在他話音剛落的同時,泉蓋蘇文亦站了出來:“不行,遼東決不能丟,我們必須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