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醒過來,陳旭感覺自己心頭縈繞的各種疑惑越來越多,而這幾天,鹹陽肯定也風聲鶴唳烏雲罩頂。
按照始皇帝雷厲風行的做法,肯定會大索整個鹹陽城,凡是與胡亥等人有密謀牽連者都會被一網打儘。
而這一次引起的朝堂動蕩,絕對會超過當初嫪毐政變。
當初嫪毐動用的大多數都是自己的門客家童,人數不過數千,但這一次胡亥篡位,有趙亥趙成趙病趙嬰這些皇族參加,還有王離白震申公兗齊宕這些文武卿侯,直接就控製了幾乎整個鹹陽城和皇宮,光是動用的中尉、衛尉兩府禁軍就超過萬餘人。
因此這次清算,恐怕整個鹹陽受到牽連的人數達到數萬人,而滿朝文武至少有兩三成會被清算,光是朝堂之上都會空餘出來數十甚至上百個位置,三省六部所屬衙門更是會大規模調整,這麼多坑空出來,雖然會讓許多人有機會得到提拔,但如此以來,朝堂政務處理也會大大延遲,這股餘波會波及整個大秦達到數年之久才會慢慢平息下去。
又是接近三刻之後,病房外麵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人站在病房外躊躇了許久之後才敲門進來,正是中尉府令陸囂。
看見斜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陳旭,陸囂微微哆嗦了一下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上,對著陳旭和水輕柔拱手:“陸囂見過太師,見過夫人!”
“免禮,坐吧!”
看著陸囂一身鎧甲但卻頭發須發淩亂麵容疲倦雙眼通紅的樣子,陳旭就知道這貨這兩天怕是通宵沒睡,滿城都在抓人。
不過在陳旭看來,這貨最好是拔刀把自己的狗頭砍下來比較好。
麵對陳旭平淡的樣子,陸囂更是緊張不安,半邊屁股坐在椅子上,臉皮漲紅的拱手:“聽聞侯爺蘇醒,囂激動難安,本想早些來探望,但實在公務太過繁忙……”
“忙些還好吧,監牢裡蹲著就不忙,陸中尉難道想去體驗一下?”陳旭不鹹不淡的開口。
“囂不敢!”陸囂嚇的一個哆嗦趕緊站起來。
“哼,我問你,當初與你約好,一旦城內出事,你會安排人控製北門,以便保證本侯能夠順利進城平亂,但為何本侯到了,城門卻打不開?”陳旭滿臉嚴肅的瞪著陸囂。
“侯爺恕罪,囂的確安排了可靠的屬下去北門,但不知道為何臨到半夜事發前,他們突然被臨時調換,當時因為匆忙之間囂並沒有去親自核查……”陸囂臉皮漲紅的解釋。
“哼,看來定然是趙亥定然是對你起了疑心,這幾個月你在鹹陽可曾露出馬腳?”陳旭不滿的冷哼。
“不可能啊,自從開春我按照侯爺的吩咐輸光了家產,最後迫於壓力假裝去求趙亥幫忙,於是趙亥等人果然再提篡位之事,我便假裝不得不答應,然後就經常在一起策劃各種篡位的事宜,趙亥趙成趙病趙嬰王離申公兗齊宕這些核心人員都認可了我的加入,並不曾有什麼懷疑……”
“不可能,既然認可你的核心成員身份,怎會暗中又會調派禁軍臨時換防,你一定是哪兒出了紕漏引起了趙亥等人的懷疑……”
因為半年不在京師,在這個連電話都沒有的時代,平日也沒辦法溝通,因此這種事隻能靠猜測或者推測。
“你最近有沒有參與賭博?”思索許久,陳旭突然腦海一道電閃而過。
“賭博?梭哈自然是有,和以前一樣,囂有空便會去賭幾局,不過也沒像原來那般狂輸……”
“輸無所謂,你贏了多少?”陳旭沒好氣的打斷陸囂的話。
“贏……也沒贏多少……少……”陸囂似乎猛然也一下明白過來,臉色瞬間慘白。
“到底贏了多少?”陳旭直勾勾的看著陸囂。
“一百……兩百多萬……”陸囂打著擺子,額頭的虛汗滾滾不斷冒出來。
陳旭:……
半晌之後,陳旭搖搖頭決定把這件事放下,繼續討論下去毫無意義,而陸囂肯定是學了一招出老千的技術,忍不住賣弄一下,然後麵對一群從未想到還有人會這樣不講規矩的賭博流氓,於是被陸囂贏了兩百萬錢。
兩百多萬啊,堆起來半間屋子,前後差距這麼明顯,即便是陸囂沒有問題趙亥都會提防一下,在關鍵時刻暗中布置一些後手也就順理成章,畢竟是掉腦袋的事。
“幸虧本侯準備充足,不然這次胡亥趙亥就篡位成功了,對了,你在春芳園臥底半年,可曾拿到重臣卿侯參與謀逆的直接罪證?”
“有有,昨日天亮之時,囂已經將春芳園和趙亥趙成趙病趙嬰等來往密切的侯府宅院全都控製,並且還從齊宕和申公兗府上各自起獲諸侯國印和兩套加冕用的王服!”
“才兩套,應該不止吧,當初好像給你還準備了一套?”陳旭疑惑的看著陸囂。
“是,的確應該不止,據囂平日的觀察,被趙亥胡亥許諾封諸侯國君的至少有八人,但我們搜遍趙亥和趙成、趙病府邸,春芳園甚至都掘地三尺,仍舊沒有找到更多的……”陸囂麵紅耳赤的拱手。
“你先回去辦差吧,等太子葬禮結束,你自請陛下降罪,收拾一下準備回家養老吧!”陳旭無奈的擺手。
“是,多謝侯爺!”陸囂戰戰兢兢的拱手告辭。
“陛下駕到~~”
就在陸囂離去,陳旭剛躺下不久,衛生院外一陣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傳來,隨即聽見一聲悠長的呼喝,很快聽見門外有侍衛跪地迎接的聲音,隻聽吱呀一聲,玄武衛統領趙越推門而入,後麵一群玄武衛拱衛著始皇帝大步走了進來。
“陛下!”陳旭在水輕柔的攙扶下準備再次坐起來。
“太師創傷未愈,萬勿輕動!”始皇帝一個箭步就衝到床邊,雙手輕輕按住陳旭的肩膀,然後親自扶著陳旭重新躺好,這才眼圈發紅的哽咽說,“是朕一時疏忽,讓愛卿受苦了!”
“陛下何出此言,臣受傷和陛下並沒有任何關係,陛下萬勿自責,這幾日京師混亂,臣卻臥床不起不能為陛下分憂,實在心中難安……”
“愛卿專心養病,朕自從醒來之後感覺身體康健,昔日昏沉頭痛之疾皆都毫無症狀,朝堂有蒙大夫與馮相操持,三省六部也都有運轉正常,愛卿無需憂慮,待太師把身體養好,朕再好好感謝太師為朕,為這大秦江山所做的一切,朕此次能死而複生,全賴愛卿之力,這活命之恩,隻怕朕一生難報也……”
始皇帝以袖拭淚,擺手吩咐玄武衛都退出房間,然後這才在水輕柔的相請下坐在窗邊的椅子上,雙手緊緊握著陳旭的手,“太師送與朕的兩把手槍朕一直都好好的貼身收藏,但卻不想那畜生前夜竟然曾朕病重昏迷之時偷偷盜走……”
陳旭和扶蘇受傷的事傳入宮中,始皇帝震怒之下吩咐太醫禦醫搶救的同時,安排玄武衛徹查手槍的來曆,然後很快便找出了目擊證人,有宮人證實,當夜混亂之時的確看到胡亥偷偷進過始皇帝的寢宮,而後玄武衛去監牢提升胡亥,胡亥也並沒有隱瞞,似乎知道自己這兩槍已經搞定了自己的命運,於是在歇斯底裡的狂笑中很爽快的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這兩把手槍,胡亥偷出來既是為了炫耀,這種太一神火槍,整個鹹陽除開陳旭之外就隻有始皇帝有兩支,佩戴在身上是一種身份的象征,還有就是為了拿來威脅陳旭。
但沒想到篡位的過程看似一帆風順,實則一塌糊塗。
勝券在握的異常政變,被陳旭三下五除二就化解的稀裡嘩啦。
而最讓他吐血的就然是他最喜歡最寵愛的林仙兒竟然背叛了他,偷偷將他的詔書都改掉了,最終導致玄武衛插手,一群參與政變的人也瞬間神魂崩潰。
“陛下,臣曾經說過,天道輪回,因果報應,萬事萬物皆都有自然之理,非人力所能抗衡,臣獻陛下手槍,壞胡亥篡位,胡亥傷臣,這一切其實都因果相連,從臣出山輔佐陛下開始,這一場劫難便避無可避!”陳旭笑著安慰始皇帝。
“太師……太師是說你早已知曉胡亥會有此舉?”始皇帝猛然睜大雙眼。
“是,胡亥圖謀篡位,實則並非眼下才有,而是天書早有警示!”陳旭點頭。
“那……那太師為何……為何不提前告知朕?”始皇帝滿臉都是迷惑和不解。
“陛下,天書警示皆是天機,臣若早說,擾亂天機恐臣有更大劫難,更何況,此事臣也曾隱晦提及陛下,隻是陛下一直不曾領悟而已!”陳旭歎口氣看著始皇帝。
“太師曾經提示……”始皇帝茫然的思索許久,發現自己此時腦海一片混沌,被陳旭這句話刺激的幾乎想不起來任何事情。
“陛下莫非忘了,六年前陛下巡遊東海,臣與陛下一封錦囊,上書四個字……”
“亡秦者胡!”始皇帝驚呼一聲站起來,臉色瞬間變的扭曲而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