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清河侯來了!”
陳旭的馬車來到東門河灘的時候,引起萬民歡呼。
陳旭還沒從車上下來,瞬間就被無數人包圍,既有王侯公卿也有官員士紳,更多的卻是京師大學和五大學院的師生。
當然還有無數花枝招展的少女,一個個雙眼含春恨不得把年輕帥氣的陳太師的衣服都看化了。
“嗚嗚~~”
就在陳旭和一群人拱手問好的時候,隨著幾聲悠長低沉的號角聲從城門傳出,很快伴隨著踢踢踏踏整齊的腳步聲,不到半刻時間,隻見大量黑盔黑甲的中尉禁軍魚貫而出,數千人密密麻麻很快將城門到河灘祭壇的位置戒嚴。
淩厲的長戈在晨光之中閃爍著寒光。
獵獵的旌旗在河風中拂蕩翻卷。
整齊的甲士如同標槍一般矗立。
弩上弦,刀出鞘。
威嚴的殺氣瞬間然歡騰熱鬨的河灘安靜下來。
緊隨中尉禁軍之後,是兩千黑甲罩體的衛尉禁軍,全都騎著駿馬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般湧出城門,然後伴隨著嗚嗚的號角聲策馬散開,很快將戒嚴範圍擴大到四周百丈的距離。
緊接著在一群黑巾蒙麵的黑衣劍士護送下,始皇帝儀仗從城門徐徐而出,後麵依次跟隨著一群三省六部的官員,蒙毅馮去疾皆在其中,官員之後是嬪妃、公子、公主和皇族,再後麵是一群閒散的王侯公卿和外戚等。
四轡雙轡馬車接連不斷,足足小半個時辰才全部出城,陳旭早已在祭壇前方和始皇帝彙合挽手談笑,等到官員皇族等隨行而來的人員全部到齊,禮部官員才開始一年一度雷打不動的祭祀活動。
奏樂、起舞、獻祭、焚香……
一切準備工作為完畢之後,始皇帝親自登上祭壇宣讀春祭詔書,投入香爐之中焚毀之後,隨著通通通通十多道神雷焰火衝天而起在清晨的天幕上炸開,嫋嫋飄散的青煙當中,春祭活動宣告正式結束。
皇帝帶著所有人下河洗臉洗腳,而十餘萬民眾也激動歡呼著一起衝進河水當中,近十裡長的東門河灘頓時歡聲雷動歡騰熱鬨。
而洗腳完畢的始皇帝和文武百官則穿好鞋襪擦乾臉上的水回到車馬之前。
“馮相,京師一切政務朕就暫時交付與你,非是緊急要務可暫行押後處置,緊急要務則安排禁軍送至行轅交朕審閱,其他日常事項一切都由馮相和三省六部署衙官員自行按照章程妥當處置便可!”
臨行前,始皇帝一如既往的要再次將本已經在朝堂安排妥當的事情重申一遍。
“陛下放心,老臣一定肝腦塗地維持朝堂,不敢有半分差池!”滿頭白發一把胡須的馮去疾趕緊拱手行禮。
“馮相是朕之肱骨,老成持重,辦事穩妥,朕十分放心!”始皇帝將馮去疾雙手扶起,然後轉頭看著身邊一群兒子。
一群皇妃公子和公卿文武全都安靜下來。
按照慣例,始皇帝出行可能會帶一位公子隨行,看來這次還是一樣,但具體帶哪位公子此前皇帝並未曾說過,而且即便是出遊路線,除開陳旭之外,幾乎所有的文武大臣都不太清楚,隻是有大致的巡視方向,一切都要聽始皇帝自己的巡遊安排和計劃,而且這樣做的目的自然也是為了安全。
若是路線一切都公布出來天下清清楚楚,隻怕博浪沙那種伏擊會更多。
看著一群全都成年的兒子,始皇帝揪著胡須臉色略有猶豫。
最大的兒子扶蘇已經年過三十,就連最小的胡亥也已經冠禮,眼下一群公子全都穿戴整齊,華服玉帶英姿勃勃,一個個精神飽滿臉色充滿希冀,各自身後還都站著妻兒嬪妃,如今的皇室嫡係,早已是一個巨大、年輕、鬥誌昂揚的團體。
而未來,這些兒子大都會分封到四大部洲去執掌諸侯之國,輔佐大秦征服天下。
但未來的大秦國君隻能有一位。
始皇帝的眼神落在大公子扶蘇身上,微微片刻的關注之後開口:“扶蘇留在京師,跟隨馮相等學習治國理政!”
“兒臣遵旨!”扶蘇臉色微微有些失望,但瞬間又恢複平靜站出來拱手。
這個結果和往年一樣,其實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但若是能夠跟著皇帝出門巡遊,卻又是莫大的殊榮。
不過這次顯然依舊是當留守兒童的結局。
始皇帝的眼神落到了四公子勝身上,然後沒有絲毫停留的掠過落到六公子曉白,再次掠過七公子棠……
而隨著始皇帝眼神的移動,每一個被關注的公子都不自覺的挺直腰杆,而四周的王侯公卿和文武大臣也都屏住呼吸等待結果,看始皇帝這次出行到底會帶誰。
六年前帶了胡亥,據說當時是李斯建議。
而那次出行之後,胡亥的地位在諸位公子之中名聲漸長,不光是王侯公卿與之來往的多了許多,民間也對胡亥的評價也多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胡亥在高層貴族圈和重卿高官的眼中,依然不會是投靠和站隊的對象。
李斯已經作古五年,趙高更是發配蜀地屍骨無存,胡亥先後兩任老師都掛了,明顯這貨有點兒不吉祥,投靠他感覺會遭雷劈。
而沒有了李斯撐腰的胡亥,怕是這次要被始皇帝丟在鹹陽了。
所有人都在暗自猜測,就連一貫與始皇帝好的穿一條褲子的陳旭都內心忐忑。
如果按照曾經的曆史走向,到了今天這個時間,實際上胡亥即便是跟隨巡遊,沒有了李斯和趙高這一內一外兩個和始皇帝最為親近的重臣支持,胡亥已經沒有絲毫的機會矯詔登基了,若是真的始皇帝在半路殯天,胡亥即便是拿出詔書,沒有陳旭這位替皇帝掌管詔令的左丞相支持,隻怕瞬間就會被陳旭按下去,莫說登基,能不能回京都成問題。
一個沒有絲毫政治基礎和人脈支持的儲君,哪怕他拿的是一卷真的詔書,其實也和沒有差不多,即便是能登基稱帝,隻怕也活不過三天。
始皇帝這麼多兒子,一個個生龍活虎朝氣蓬勃都盯著皇帝寶座,互相敬幾碗毒藥按照王室規矩來說完全正常。
而且知道始皇帝這次可能會出事的,整個天下可以說唯有陳旭自己一個人,包括最親近的虞無涯和水輕柔都不太清楚,隻知道鬼穀子口中的九年大劫可能和始皇帝有關,而陳旭秘密安排的一切都是為了應對這次大劫,至於何時何地應劫,陳旭從未說過。
皇帝還未做決定,但一番細想之下,陳旭突然有一種恍惚不清的預感。
既然李斯趙高不在了,自己也不停的攪動曆史,不吃丹藥的始皇帝這些年一直飲食健康還修習正宗的道家功法,雖然身體偶有不適的消息傳出,但根據平日的觀察來看,始皇帝的身體其實尚好,畢竟五十歲的人了,不可能身體一點兒毛病都沒有,但絕對還屬於正常的狀態。
加上自己也經常灌輸各種科學理論和養生偏方,還有基本上放棄了追求長生之後,始皇帝不再恩寵那些胡亂煉藥的方道術士,心情也不像以前那樣為求長生不死到處尋醫問藥的躁動情緒,這些年過的應當還算心情舒暢。
在各種原因疊加之下,說不定始皇帝的命運也已經發生變化,會不會在沙丘行宮發生過的曆史事件也會另有變故?
難道自己的安排錯了……
陳旭不停的擼下巴。
俗話說一步錯步步錯,若是自己策劃不夠周詳,一步踏錯隻怕真的會有一場大劫臨頭。
而就在陳旭心頭混亂開始胡思亂想之時,始皇帝也已經做出決定,竟然一口氣點出十位公子的名字,讓這些兒子都跟著自己出門巡遊,剩下的留在京師同樣跟著馮去疾學習治國理政。
“嘩~~”
現場無論是皇族還王侯公卿以及朝堂重臣,全都發出一陣劇烈的騷動。
而被點名隨行的一群公子則全都激動的身體微微哆嗦。
十位公子隨行,這種事亙古未有。
然而騷動之後,許多大臣也都瞬間明白過來,這或許是始皇帝在為培養未來的諸侯國君做準備。
跟隨始皇帝和許多重臣巡視天下,雖然辛苦,但可以每日相隨得到始皇帝親自指點學習,而未來的大秦儲君,也需要熟悉自己統治的江山社稷,因此這也是一個考驗未來大秦儲君的機會。
“當~當~當~~”
巳時初刻,伴隨著鹹陽城中傳出來的幾聲悠揚渾厚的鐘聲,始皇帝的安排也全部結束。
此時一輪金色的朝陽從東方連綿起伏的山巒上升起,瞬間大地鋪上一層金光。
“太師與朕同乘,出~”
始皇帝邀請陳旭登上天子玉輦。
在悠長的號角聲中,數千禁軍聞訊而動,將天子儀仗和數十位隨行重臣卿侯以及十位公子的車馬都裹在中央。
在萬民夾道歡呼相送之中,巡遊隊伍一路過渭河大橋,迎著朝陽,順著東方道往洛陽而去。
獵獵招展的旌旗,踢踢踏踏如同悶雷一般的馬蹄聲,還有此起彼伏的號角聲漸行漸遠,直至最後消失在所有鹹陽民眾的眼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