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朝散,很快軍報和朝堂討論的消息傳出,瞬間引起整個鹹陽再次躁動起來。
在皇帝諭令的催促下,還未準備完備的寧王贏修也隻能在這個寒冬時節出發,帶著朝廷籌備的各種物資和始皇帝賞賜的物品,帶著自己的嬪妃和兒女,還有投奔而來的名士豪紳以及百家門徒,在兩千禁軍和三千刑徒的護送下,乘坐數十輛車冒著寒風直奔西域而去。
寧王離京,但鹹陽卻並未因此而平靜下來,隨著三省六部各種命令如同雪片般的傳出,各府署衙所屬之兵工廠、軍械廠、搪瓷廠、食品廠、被服廠、馴馬場都隨即行動起來,大量的糧食布匹鋼鐵等物資開始往所屬工廠和倉庫聚集。
而兵部的兵函也四百裡加急送往各地軍營,要求各戰區根據皇帝諭令遴選精銳仔細操練,而大秦都市報也很快刊登了來自大宛的軍情,同時把李順使團帶走安息國王未婚妻之後失蹤的事也披露出來。
已經習慣了各種新奇信息的大秦民眾很快也被這條八卦新聞勾起了熊熊烈火,民間到處都開始討論這個西方數萬裡之外的蘇薩國的公主到底是如何貌美無雙以及整個故事背後的故事,反而很少有人去關注始皇帝準備召集大軍征討安息的舉動。
大秦戰無不勝的信念如今已經深入人心。
至大秦一統六國之後先後滅匈奴東胡月氏和嶺南百越,又征服西域四十餘邦國部族,而今又接連開發東瀛朝鮮和占領大宛,分封諸侯鎮守四方,成就了如今大秦縱橫數萬裡的巍巍江山。
這是華夏幾千年曆史記錄中前無古人的成就。
加上國內急速增長的國力和蓬勃發展的經濟,老百姓的關注的早已不是憑借軍功封侯拜爵,而是如何發展生產改善生活,因為大秦四周已經無仗可打,而且軍製改革之後,過去要想升官發財就隻有上戰場殺敵領功的殘酷時代也已經一去不複返,各種掙錢發財的機會層出不窮,軍製改革在極大鬆弛了民間更役壓力的基礎上,獲得更多自由的平民就有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來經營和生產,由此也推動民心的凝聚力大大增強。
軍改雖然眼下還並未完全鋪開,但軍製改革的章程和實施步驟早已通過報紙進行過大規模的宣傳,如今除開已經改革完成的西軍之外,北軍和北方諸郡也都已經開始推行,一旦征服朝鮮半島之後,東部戰區和遼東漁陽諸郡也會慢慢完成改革,根據始皇帝的諭令,兩年之內,全國軍製改革必須全部完成,五大戰區和地方郡縣也將采用新的軍製。
而新軍製的完全實施,將徹底為全民皆兵的更役製度劃上一個句號,以後大秦的軍隊,將成為一支真正訓練有素的職業精兵,由此帶來的變化就是能打的去打仗,不能打的讀書種田務工經商,真正做到人儘其用。
……
十月底,西北已經寒風呼嘯,除開山巒上的青鬆翠柏之外,山川田野已經滿目枯黃。
幾輛馬車在數十個身穿皮甲的護衛和二十個扛著步槍的青年前呼後擁之下沿著上郡道從東北方向而來,在平直的水泥馳道上嘚嘚直奔大秦京師鹹陽而去。
上郡道,乃是當初李斯規劃的連接全國郡縣的九條馳道之一,起於鹹陽,一路過河東、上黨、邯鄲、上穀、漁陽、右北平、遼西諸郡直至遼東郡府所在地襄平。
寒風吹拂,馬車轆轆,沿途經過,上郡道上車來車往絡繹不絕,騎馬的旅客,推車的民夫,驅貨的商隊,鮮衣怒馬的遊俠豪紳和大袖翩翩的百家門徒,甚至還時常能看到掛有各地郡縣甚至是三省六部衙門車牌的公務馬車和疾馳而來過背插令旗的驛卒和朝廷信使。
水泥馬路的帶來的不光是通行的平穩和便利,馬鐙馬鞍四輪馬車的發明更是讓出行和商旅貨運變得方便快捷。
而依托於這些連接全國大城市的平坦馳道,商業的快速繁榮不僅讓各郡縣更加開放和繁華,沿途修建的大大小小的服務站和貨運中心也慢慢變成了大大小小的繁華城鎮。
“夫君,我們快到晉陽了呢?”
隊伍中一輛最為寬敞的四輪馬車上,水輕柔和陳旭兩人並排而坐,陳旭在翻看著幾張報紙,對麵的座椅上還亂七八糟堆放著一些書信和文稿,這些有些是陳旭一路上收集的民間資料,還有些是當地官員和名士寫的歌功頌德的感謝信和陳情書,水輕柔撩開窗紗,隔著玻璃看著道路上越來越繁華的車流人馬,美麗的臉頰上露出些許的驚喜。
“是啊,終於快回家了,我們在晉陽歇息一天再走,這一路辛苦你了!”陳旭放下報紙笑著說。
“夫君才真的是辛苦,輕柔不通政務,卻是幫不上什麼忙,晉陽乃是前趙都城,距離雁門關已經不遠……”水輕柔從窗外收回眼神,滿臉溫柔的看著陳旭。
“輕柔莫非想去雁門關一遊?”陳旭看著依溫柔貌美如昔的漂亮老婆,很是親昵的將她攬在懷中。
“雁門關乃是北方邊城雄關,曾經是阻擋匈奴入侵中原的最大關隘,李牧曾經在這裡駐守十餘年,闖下赫赫威名,令匈奴聞之喪膽,輕柔以前並不喜這些凡俗的打打殺殺,但自從跟隨夫君之後,才知道當初的趙國的確不容易,李牧也的確死的淒慘和冤枉,這些年靜下心來思量,也終於發現夫君說的很對,能夠統一華夏者非大秦莫屬,而能夠成就如此豐功偉績者,也非始皇帝不可,光是容人之胸懷物量,前六國之君王無一能及。”水輕柔靠在陳旭的肩頭輕聲說。
“是啊,趙國空有廉頗李牧龐煖趙奢藺相如這些名噪天下的文臣武將,但國君猜忌太重,終不得成大器也,趙王遷心胸狹窄目光短淺,殺趙牧無異於自毀長城,廉頗逃於楚,李牧亡於計,身為臣子者,再強也不過是君王手中的棋子,趙國之亡,實屬趙王室無能,非是大秦強盛,若是李牧不死,恐如今諸侯仍舊還在彼此爭鬥,秦趙雖是敵國,但李牧仍是我華夏抵抗異族之英雄人物,最近天氣尚好,明日我們去雁門關一遊,祭拜一下李牧,順便再看看雁門雄關!”
“夫君您就是太寵我了!”水輕柔情不自禁的緊緊摟著陳旭的腰。
“天地為局,眾生為棋,我等身在其中既然無法掙脫,何不樂得一個順其自然的逍遙自在,與你和虞大哥呆的久了,我便也看透了許多,這大秦天下和芸芸眾生,終歸各有因果緣法,我以前一直孜孜以求的去改變,但最近卻突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
“夫君何須深究,道德真經曰: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我等生活在塵世之中,經曆凡俗之事,無需刻意追逐完美,一切問心無愧便好。道雖不見,但存於心中,我相信夫君的迷茫隻是暫時的,您的所作所為,都是開天辟地從未有過之事,就如同大秦一統華夏一樣,這些隻不過是水到渠成而已,即便是您放手不管,大秦也必然不再會是天書中所記載的大秦,因為它已經變的完全不一樣了,這便是夫君的功勞。”
“看來是我又有些鑽牛角尖了,與你和虞大哥相比,我果然是沒有道緣和天資的凡夫俗子,也罷,去了晉陽我要做一些好吃的繼續當一個俗世的丞相,這仙道怕是隔我越來越遠了!”陳旭暢快的大笑。
“夫君若是凡夫俗子,我等又是什麼?豈非是草木疙瘩,原來夫君又在暗喻輕柔蠢笨呢!”
水輕柔故作小女兒神態看著陳旭,俄而秀美白皙的臉頰上微微泛起一抹羞澀的桃紅,美麗的雙眸之中有一絲情愫蕩漾起來。
……
一日過後,晉陽北七十裡外。
一支車馬隊伍低調的順著寧晉馳道往北,迎著夕陽而行。
兩邊都是巍然高聳的綿延山脈,平坦的水泥馳道夾在平原峽穀之間順著湍流不息的汾河逆流而上。
“人說山西好風光,地肥水美五穀香,左手一指呂梁,右手一指是太行,站在那高處望一望,你看那汾河的水呀,嘩啦啦啦流過我的小村旁……”
馬車上,陳旭透過車窗看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呂梁山,忍不住哼起一首在自己撞死之前老爹最喜歡唱的山西小曲。
歌聲輕慢帶著一股西北才有的熱鬨和蒼涼。
雖然陳旭唱的磕磕巴巴,而且歌詞曲調都有些亂七八糟,但水輕柔卻聽的美目閃爍,輕輕靠坐在窗邊輕輕打著拍子,等陳旭唱完之後還抽出隨身攜帶的竹笛練習吹奏。
這一趟單獨陪著陳旭出門遠行,來去上萬裡,雖然路上過的辛苦,但卻也見識了全國各地不同的風光,更是在無聊之中聽陳旭講完了射雕英雄傳,學會了許多繞口令和十多首風格不同的歌曲。
故事也就罷了,自己的夫君到什麼地方都能唱什麼地方的歌,這是水輕柔最為驚奇和驚喜的事。
吳中的滄海一聲笑,台灣的采檳榔,閩中的愛拚才會贏,在廣東到廣西的路上,更是一口氣唱了十多首詞曲古怪的越語歌曲,後來遇到公孫北雁和蓋聶,又唱了一首隨遇而安,如今到了太原郡,這一首同樣奇怪的歌,引起了水輕柔的極大興趣。
而作為一個蘭心蕙質過目不忘的女子,水輕柔自問記憶很好,但仍舊適應不了陳旭歌曲風格變化如此之大。
“輕柔的竹笛吹奏的越發純熟,已經快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了!”
聽著水輕柔的笛聲,陳旭有些汗顏,這種不熟悉的歌曲自己許多地方的曲調都唱錯了,然而水輕柔竟然能夠糾正過來,看來自己這個隻在KTV吼的野生歌唱家完全沒有太多的音樂天賦。
“夫君莫要誇獎我,這一路上還有好幾首歌我連歌詞都記不住呢,那越語太拗口了!”一曲終了,水輕柔有些自愧的搖頭。
“我也不通越語,隻是模仿罷了,可能我唱的本來都是錯的,你又何必在意……”
“侯爺,前方就是狼孟縣城,您和侯妃要不要進城歇息再趕路?”
就在陳旭討論音律之時,侍衛首領策馬來到車窗前稟報。
“天色尚早,儘快趕路吧,到日落時分找一處服務區落腳便是,不必驚擾當地官員!”
陳旭看看天色,發現太陽還很高,距離天黑尚有一個多時辰,眼下路況很好,至少還能往前趕數十裡路,於是也不想路上過多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