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實在太壯觀了!”
“姑姑快看,她們織布的速度好快啊!”虞姬激動的壓低聲音在水輕柔耳邊說。
“是啊,原來夫君說織機一天能成一匹絲綢,我還有些不太相信,眼下看來隻快不慢!”水輕柔點頭讚歎。
“這些絲線如雪入霧,看起來蔚為壯觀,這織出來的絲綢也細密光潔,比之以前見到的絲綢要平順許多……”
進門一群女人便不約而同的捂嘴驚呼和嘰嘰喳喳觀看討論起來。
陳旭則撇下妻兒先在廠房門口的值班室查看了一下工作記錄,發現每一天都記錄的工工整整,負責記錄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麵容清瘦身穿吏服,麵對陳旭的詢問也都恭恭敬敬的回答,看起來非常儘職儘責。
值班室的後牆上有一塊巨大的木板,上麵寫著第五車間考勤表幾個字,下麵縱橫排列整齊釘著一百根竹釘,每根竹釘上都掛著一麵小木牌,木牌上寫著車間、工號、姓名等,是工廠職工的統一工牌,隻要是正常上班的織娘都要把工牌掛在考勤表上,下班取走,若是沒來的則會空著,這樣就能夠一目了然的看到上班的情形,而且所有的職工進出絲綢廠都要把工牌掛在衣襟上提供門衛檢查,還可以憑借這個工牌免費乘坐工廠提供的上下班公交車。
這種管理和考勤並非絲綢廠首創,而是在實驗工廠首先執行的,然後推廣到五大學院,至於廠辦公交車的首創則是從女子學院開始,如今數年下來,整個大秦都已經開始學習和推廣。
絲綢廠因為坐落在廣陵縣城東七八裡的位置,為了取水方便臨河而建,而工廠的從民間征召的織娘大多數都是十多二十歲身體健康心靈手巧的年輕女子,而這個年齡的女子如今大多數都已經嫁人為妻為母,因此大部分除開在絲綢廠上班之外還要回家相夫教子照顧家庭,絲綢廠因此也購置了二十輛馬車投入運營,除開上下班免費接送職工之外,白天還對外運營以補貼車馬人工養護費用,車資一錢,頗受當地百姓喜歡。
而絲綢廠的開辦不僅使得隻有兩萬餘戶的廣陵縣得到了大量的就業機會之外,還讓桑蠶養殖和繅絲產業得到了極大的發展,同時工廠巨大的消費能力也帶動了當地農民種菜種糧捕魚采藕的興盛。
方才在巡視廠區的時候陳旭已經仔細問過了,目前除開廣陵絲綢廠之外,短短幾個月時間廣陵附近的高郵、棠邑等縣已經連續出現了三家絲綢廠,包括廣陵縣在內已經出現了七八家大小規模不等的繅絲廠,這些大大小小的工廠的出現極大的帶動了當地平民生產生活的改善和發展。
高郵與廣陵近在咫尺,翻修擴建不久的濱海馳道就通過高郵,陸路交通極其便利,而廣陵又剛好靠近長江,因此水運也異常方便,在陳旭構建的坦途計劃之中,廣陵也有一個河港碼頭,上承江陵,下通海港,不過是安排在二期工程,眼下還隻有一個策劃方案。
因為絲綢這種東西價值高但重量輕體積小,運送並不困難,而且大部分都是要運送去鹹陽交給少府,因此民間需求並不旺盛,或者說民間需求旺盛但卻供求嚴重不足,還沒有放開到民間大量交易的時機,不過按照眼下的發展看來,最多三年,隨著絲織產業的蓬勃發展,百姓逐漸富裕,絲綢終究會作為種高端服裝產業放開管製,到那時才是桑蠶養殖和絲綢產業真正蓬勃發展的時機。
而揚州這座得益於京杭大運河發展起來的淮左名都,將提前一千多年綻放她不是江南卻勝似江南的水鄉風采。
當初春秋爭霸時期吳王夫差為北上伐齊,動用數十萬役夫和奴隸開挖了中國曆史上最大的人工運河邗溝,將大江與淮水連為一體,長達三百餘裡用於行船運送糧食。
吳國的強盛雖然隻是曇花一現,但邗溝的開掘卻極大的促進了長江和淮河流域的商業往來和人口交流,因此廣陵也成為了諸國爭奪的對象,吳、越、齊、楚先後圍繞邗溝鹿兵百年,不過眼下六國王孫皆都為奴為囚,昔日霸主也皆都灰飛煙滅,但邗溝卻依舊清流長湧舟船如織,帶動著江淮平原日趨安寧的快速發展。
此次陳旭雖然是匆匆而來廣陵考察,但揚州如此便利的交通和位置早已在他的龐大規劃之中,未來,廣陵必然會像後世一樣崛起成為和江南蘇杭一樣的繁華大都市,成為引領東南諸郡絲綢和航運產業發展的巨大助力。
在看完值班室之後,陳旭在廣陵縣令縣尉等人的陪同下沿著織機之間的通道仔細觀看兩邊的織娘工作,綿綿密密此起彼伏的提綜板和哢哢擦擦緯刀叩擊的聲音彙成一股單調而有韻味的聲潮。
紡織廠眼下有織娘一千人,其中五百是正式職工,剩下五百是為三期工程提前做的培養,每周跟著正式工上班學習織機操作,同時也配合做一些紗錠和絲線的更換和成匹絲綢的搬運交接等工作,而得到管事認可已經具有操作能力的還能替換正式工織綢,因此大部分織機都是換人不停機,幾乎白天都從未間斷停止過。
此時一群人走到一架織機旁邊圍觀,織娘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女子,身材嬌小動作輕巧,一看就是典型南方女子,隻見她不斷的輕踩躡板,隨著提綜不斷的上下起伏,手中的飛梭在織布機上來回穿梭,同時還不停的提靠緯刀將梭線匝緊,伴隨著整齊而極有韻律的聲音,絲綢便一點一點兒的出現。
本來正常的工作,突然看著縣令縣尉和工廠的一群領導前來視察,而且明顯是以中間那個身穿錦袍頭戴玉冠風姿俊朗的青年公子為首,而青年公子不僅手裡牽著一個長得俊俏之極的小女孩,身邊還跟隨著一群美貌無比高貴典雅的婦人和侍女。
也不知這年輕公子是什麼地方來的貴人,如此排場來視察絲綢廠,肯定身份不簡單。
此時整個廠房的織娘和工作人員全都已經看到了進來的陳旭等人,在緊張織布的過程中,許多人忍不住放慢速度偷偷觀看這支奇特的視察隊伍。
從今年三月份絲綢廠正式開工之後,幾乎每天都有人前來視察觀看,最多的時候一天要接納數十個各式各樣的團體,有商賈,有名士,有官員,還有一些純粹就是為看熱鬨而來的貴族,這個情形一直到五月份之後隨著絲綢廠的二期工程完工才慢慢減少。
因此有人來廠房視察所有的織娘和工作人員也都見怪不怪,但像今天這種高規格接待的還是第一次,不僅有縣令縣尉親自陪同,此時絲綢廠的高層管理人員幾乎一個不落全部到齊,在絲綢廠開業以來這是第一次。
一個氣度不凡的年輕公子,一群美麗之極的婦人侍女,甚至還牽著抱著幾個粉雕玉琢的女孩兒,陪同的官員全都小心翼翼不敢大聲說話,這個奇怪的組合在讓所有織娘奇怪猜測的同時,也讓被圍觀的這個織娘越發的緊張起來。
“小旭哥哥,看起來好好玩,我想試試……”虞姬輕輕的扯了一下陳旭的袖子小聲央求。
“公子,夫人想試織機可以去觀摩室……”車間的管事趕緊開口,但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旭回頭打斷了,“胡亂說話,邊上去做五十個下蹲!”
“去做~,眼珠子被狗吃了!”工廠的主管眼神一瞪低聲嗬斥。
“是是,下官說錯話了!”車間管事微微打個哆嗦走到旁邊,抱著頭開始一五一十的做下蹲。
“噗嗤~~”
看著平日威嚴無比的車間管事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被罰當眾做下蹲,許多織娘都再也忍不住了,停下動作捂著嘴巴埋頭吃吃發笑,同時還偷偷的扭頭觀看陳旭,瞬息之間,這個年輕公子的身份越發的神秘起來。
而被圍觀的織娘看到這個情形,頓時更加緊張起來,連續幾次踩錯躡板,手中的梭子都差點兒飛了出去。
“彆緊張,你先停一下,讓我來試試~”
陳旭和顏悅色的開始擼袖子,年輕織娘趕緊停止動作站起來退到旁邊,陳旭一撩錦袍在織機前坐了下來,調整位置坐好之後才踩下一塊躡板,等提綜板升起來之後動作很慢的將飛梭從上下分開的經線中穿過去,然後提靠一下緯刀之後鬆開躡板,接著踩踏第二塊躡板,繼續重複方才的動作,連續數次之後陳旭才轉頭笑著詢問方才的織娘:“方才我有沒有做錯?”
“您沒有做錯!”織娘趕緊福身行禮。
“那便好,不過我沒有你織的好,這匹絲綢怕是會影響你的工分了……”陳旭停下手裡的動作站起來對虞姬說,“你也來試試!”
“謝謝小旭哥哥!”虞姬高興的趕緊坐下來,在陳旭的指導下踩踏躡板穿梭緯線提靠緯刀,十多分鐘之後,虞姬已經能夠熟練的連續操作織布機,不過因為初次織布,緯線鬆緊不一因此織出來的絲綢看起來並不十分平順。
“哇,我織的好難看……”看著自己織出來的半寸長一段稀鬆無比的絲綢,虞姬俏臉紅紅的吐著舌頭站起來躲到水輕柔身後去了。
“我來試試!”此時蒙婉也來了興趣,興高采烈的坐到織機前麵開始織起來,動作雖然同樣生疏,但卻要比虞姬表現的好得多,而且慢慢熟悉之後動作逐漸加快,不過同樣是初次織布,所以織出來的絲綢照樣也並不十分平順,十多分鐘織出來寸餘長,與前麵織娘織的比起來明顯不同。
“詩曼姐姐也來試試!”蒙婉看著自己織出來的絲綢,也忍不住俏臉微微發紅,站起來邀請躍躍欲試的嬴詩嫚也來試試。
“夫人,我們也想試試!”春夏秋冬和一群侍女也都來了興趣,開始央求蒙婉和嬴詩嫚。
“彆急呀,我先試試就讓你們一個一個來!”嬴詩嫚緊張無比的坐下去,拿起梭子踩著躡板不停的詢問旁邊的織娘,在織娘的指導下也開始動作稍顯笨拙的開始一下一下的織起來。
而在蒙婉和一群女人圍著這架織機熱鬨的討論學習的時候,陳旭和廣陵縣令縣尉還有工廠的一群管理層都站在旁邊觀看,整個廠房的織娘都完全停了下來,好奇的湧過來圍觀這群奇怪的客人。
雖然這些女人織布的動作非常生疏,織出來的絲綢也非常稀鬆,但圍觀者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笑話,反而是內心都有些激動,因為通過一些話語和苗頭來看,這位神秘的年輕公子極有可能是在絲綢廠流傳已久的一個傳說,而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麼這些女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