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棗雖然緊張,但還是大步走到木欄前麵,隔著欄杆仔細的觀看著十匹神駿異常的寶馬,大概三分鐘後,十匹馬他都仔細看完,最後又讓大宛的一個馬夫將其中一匹通體赤紅的駿馬牽過來。
本來被數萬人圍觀的這些大宛馬都非常焦躁不安,不停的打著響鼻時不時的還會嘶鳴著走來走去,而被單獨牽出來之後,這匹紅馬特彆的煩躁,仰著頭四蹄緊繃抵抗著馬夫不願意靠近陽棗,不過在陽棗抓住韁繩低聲在馬耳邊嘰裡咕嚕說了一連串旁人聽不懂的詞語之後,這匹焦躁不安的紅馬竟然很快安靜下來,微微打著響鼻輕甩馬尾,看起來溫順許多,陽棗輕輕的撫摸著紅馬光滑的背脊,然後用手托著紅馬的脖子輕輕搔動幾下,紅馬竟然張開嘴巴露出一口整齊的白森森的牙齒。
“嘩~”四周圍觀的人群一陣喧嘩和騷動,就連始皇帝都連上了露出滿意的笑容。
眼下聚集在這裡的所有人當中,若是說最不懂馬的肯定就是陳旭,因為他壓根兒就不算是古代人,如果眼前擺放的是一排汽車摩托甚至飛機坦克,他或許都還能說上一些道道,但馬這種全地形越野裝備他完全是個小白,平時騎的都很少,雖然昨夜惡補了半宿關於各種和馬相關的知識,但仍舊基本上還是兩眼一抹黑。
如果讓他來相馬,唯一的判斷方法就是看高不高大帥不帥,顏色長相拉不拉風,至於其他的都可以忽略掉。
陳旭不懂,而幾乎眼下前來圍觀的鹹陽民眾和王侯公卿基本上都懂一些,甚至其中不乏象陽棗這種相馬學派的名士,作為古代專門研究名車……嗯,名駒的傳承者,一天到晚研究這些跑駒,因此對各種馬的脾性和習性都非常了解,即便是從未見識過的大宛馬,在陽棗三兩下的安慰撫摸之下,也會乖乖的配合張開大嘴讓其觀看牙口。
看著大紅馬如此配合的表現,一群大宛商人和幾個使臣也都臉色變的非常難看起來。
作為世世代代與馬為伍的民族,大宛人其實也是起源於西域諸地,幾百年前遷徙去了中亞,然後找到了一塊水草豐美土地肥沃的地方定居下來,開始了半耕半牧的生活,大宛馬品質優良,當初是生活在雪域高原邊緣的野馬,被大宛人慢慢馴化之後,才有了如今的大宛寶馬,這種馬是大宛人的驕傲,也是他們賴以維持在中亞區域穩定的基石,大宛馬與普通馬交配產下的幼崽經過遴選培養之後,能夠成為最優良的戰馬,繼承了大宛野馬耐饑耐寒耐渴速度快耐力久的特性,速度+50,耐力+70,裝配之後戰鬥力至少倍增。
雜交的大宛馬脾性溫和適合軍民兩用,但純種的大宛馬卻脾氣火爆,在沒有認主之前完全就是古惑仔一般的刺頭,即便是簡單馴服之後可以騎乘,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特彆是氣息和大宛人完全不同的中原人。
但沒想到這個陽棗三兩下就讓這匹馬服服帖帖,若是這個時候陽棗要騎上去,這批紅馬肯定不會太過拒絕。
這種馴馬之術莫說大宛人沒見過,甚至聽都沒有聽說過,因此一個個心情混亂不堪,雖然是想給清河侯一個台階下,但沒想到中原並非沒有馴馬高手,隨便跳出來一個家夥就將馬弄得搖頭擺尾的服帖配合。
“某猜這馬最大的特性是耐力持久,即便是不吃不喝至少也能連續奔跑整整一天!”
仔細觀察了紅馬的牙口以及四肢身體之後,陽棗思忖許久之後開口。
聽完翻譯之後,一群大宛商人和使臣幾乎同時搖頭,就連陳旭都忍不住微微搖頭。
這陽棗的確在馴馬方麵有非凡造詣,但對汗血寶馬的確是不了解。
看見一群大宛人搖頭,陽棗臉色一下變得灰敗,鬆開韁繩往後退出幾步對著始皇帝和陳旭的方向拱手說:“陛下,草民無能為大秦蒙羞了!”
“無妨,還有哪位相馬名士願意參賭?”秦始皇臉色平靜的擺手開口。
“陛下,草民鬥膽一試?”人群中又一個身穿粗麻布衣手長腳大穿著草鞋的壯漢走了出來。
“此人是誰,怎麼從未見過,而且裝扮如此粗俗,恐是一草包也?”
“的確,鹹陽城精通相馬者眾,此人未曾見過,的確眼生……”
“勿要妄議,眼下始皇帝與清河侯具在,若無真本領豈敢出來獻醜,根據此人相貌,某倒是想起一位相馬名士……”
“到底是何人,兄台勿要遮掩,速速道來?”
“古之善相馬者眾,寒風相口齒,麻朝相頰,子女厲相目,衛忌相髭,許鄙相尻,投伐褐相胸脅,管青相膹肳,陳悲相股腳,秦牙相前,讚君相後。凡此十人者,皆天下之良工也。非隻有伯樂孫陽公一人也,而伯樂之薦於穆公者,尚有一大賢……”
“兄台莫非說的是九方堙乎?”
“然,天下相馬學派甚多,齒頰髭目股腳前後等,皆不過是皮肉之相,即便是孫陽公,也以皮毛筋骨辨識良駒,但唯有九方堙,相馬從不觀外相。列子雲:若皋之所觀,天機也。得其精而忘粗,在其內而忘其外。見其所見,不見其所不見;視其所視,而遺其所不視。若皋之相者,乃有貴乎馬者也……”
“兄台這一說,某也想起來了,敢在孫陽公後人而後出者,必有長於陽氏者,此人必然是九方公後裔,深得相馬天機也!”
今日前來圍觀的可以說都是愛馬之人,就像後世看車展一樣,麵對那些頂級豪車,雖然買不起,但看看開開眼界滿足一下眼福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何況這種機會難得,參與的都是愛好者還能彼此交流一下學到不少知識。
“草民九方魁拜見始皇帝陛下,拜見清河侯與諸位貴人!”男子對著皇帝和陳旭等人很隨意的拱手行禮。
“朕道是誰,原來是九方公後裔,無需多禮,時間已經過半,速速觀馬參賭,若獲勝,朕賜你禦馬官之職!”秦始皇微微點頭。
“多謝陛下,草民非是為求官職而來!”九方魁再次拱手之後走到木欄邊上,此時一群大宛人全都忐忑無比,看九方魁的眼神都略有些躲閃。
方才的圍觀者和皇帝的話通譯都翻譯聽過,雖然他們對中原文化不了解,但也知道眼前跳出來的這個裝束粗鄙的男子不容小覷,馴馬相當厲害。
九方魁此時已經跳進了木欄裡麵,大步走到一群大宛的身邊圍繞著仔細觀察,而十匹駿馬雖然依舊焦躁無比,但看到九方魁之後卻都不敢直視,反而是都主動散開低頭啃食草料,似乎這個人類身上充滿一種讓它們感到無法反抗的壓力。
一圈走完,九方魁竟然一把抓住一匹駿馬的尾巴。
“&¥%#……”
“小心……”
圍觀的人群和大宛人全都驚呼起來。
但令人驚奇的是這匹馬並沒有尥蹶子攻擊九方魁,而是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往前一縱,嘶鳴之中四蹄騰空而起竟然從另一匹馬背上一躍而過,落地之後靈活的調轉頭,瞪大一雙溜圓的眼睛死死盯著九方魁,如果它能說話,肯定在罵MMP,你個龜孫竟然敢揪老子尾巴。
“呼,嚇死爺了,為毛這匹馬不踢這貨?”
距離陳旭和始皇帝不遠的地方,蒙雲齊老二等一群紈絝也擠在一起觀看,齊老二捂著胸口心有餘悸的開口。
“的確不正常,不過九方堙當初是我大秦的相馬名士,肯定還是有幾把刷子,哪像高老三這種,連相馬的毛皮都沒摸到!”蒙雲俊俏的臉上帶著幾塊青紫,還有一個熊貓眼,說話之時還在微微吸涼氣,明顯昨天被老爹揍的不輕。
“你就敢肯定那匹黑馬是最厲害的?”高老三很不服氣的摸著同樣還有些紅腫的腮幫子氣鼓鼓的說。
“你沒發現這兩個跳出來的家夥都沒有選那匹黑馬麼,隻有你眼瞎才看皮毛,馬瘦毛長隻是平日形容劣馬和病馬,對於好馬來說,瘦可能是沒喂好而已,從大宛來鹹陽足有萬裡之遙,路上肯定無法好生照料,這些馬雖然都打理的比較乾淨,但肯定不是它們最好的狀態……”蒙雲沒好氣的翻白眼兒。
此時現場比較緊張也比較安靜,因此蒙雲等一群紈絝的對話陳旭聽得很清楚,心頭微微一動走到水輕柔和虞姬陳汐的身邊,低聲對其中一個侍衛耳語幾句,侍衛點頭轉身離去。
“夫君,這些馬雖然神駿,但想來強行馴服應該不難,一會兒若是夫君無法獲勝,輕柔願意替您馴服一匹……”
“不用,此馬雖烈,但此時此處相馬馴馬高手人才濟濟,怎能讓娘子冒險!真沒想到,大秦兩大相馬世家的傳承者竟然都被這幾匹大宛馬勾引出來了,可見昨日一場馴馬賭鬥的確非常轟動,而且也看得出來我大秦果真是人才輩出!”
陳旭牽著水輕柔的手感慨不已,昨晚臨時抱佛腳看了半宿和相馬馴馬等有關的書,自然也將華夏的一些相馬名人記住了幾個,伯樂孫陽氏和九方堙就是其中最為著名的兩個人,而且這兩個人都曾經還是秦國的名士,特彆是寫下相馬經的伯樂,即便是在兩千年後仍然是家喻戶曉的人物,那一句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的名句,也是職場上的經典名言,而伯樂孫陽氏也被諸多相馬學派尊為祖師爺,說不定圖書館門前的雕像之中,到時候就會有他的一尊雕像。
“如何,你可曾看出端倪?”此時限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大半,秦始皇也略微有些焦急起來。
丟臉這種事,一次就夠了,他是大秦天子,所有大秦人丟臉最後丟的都是他的臉,躲起來都沒用。
九方魁如同一個粗俗農夫一般,抓完馬尾巴和這批赤紅駿馬互相對視了半分鐘之後收回眼神,再次在一群大宛馬身上掠過,沉思片刻之後拱手說:“陛下,此馬生活在雪山荒原之中,習性疏野敏銳靈活,胸窄背長,肋淺恥隱,耆高肌壯,皮薄毛細,雖然有諸多不同於中原與四夷之地的駿馬,但要說特性,還是方才陽公所說,速度快耐力強,比草民見過的所有駿馬都更具有千裡良駒的特性,陛下恕罪,草民無法給出更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