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王離征服東胡之後一戰封侯,被始皇帝任命為西北大軍的統帥,王翦不放心這個孫子,因此就把自己的貼身侍衛安排了幾個保護王離,同時也是為了監控自己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孫兒。
雁門關之事發生之後不久,事件的始末王翦便已經知曉,但那個時候他已經快不行了,臥床不起已經數月,何況當時事情也還沒有發展到軍民衝突如此劇烈的地步,王翦也沒太過在意,但到了六月間,當王五等人將更多的消息傳回去之後,王翦才感覺到事情已經發展到了快無法掩蓋收拾的地步,於是讓王五等人通傳廣武縣令,抓捕了當時參加搗毀靖邊寺的一群兵卒,同時上奏刑部試探朝廷和皇帝的動靜,不過奏書送入鹹陽之後如同泥牛入海沒有了半分消息,而王翦的身體也越來越差,自感命不長久,再次安排侍衛去向皇帝稟報此事,同時希望能夠召回兒子王賁回來處理這件事,不過兩個請求都被皇帝拒絕。
按照王氏的功勞,皇帝從未有過懲治王離的任何念頭,而征戰百越正是最後的關頭,因為區區小事調王賁回京更不可能。
於是這件事一拖再拖,拖到王賁班師回朝,王翦已經到了旦夕之間,昏昏沉沉兩天之後就撒手辭世,而且還沒有把雁門關的事告訴兒子,隻是在臨死之前見到陳旭,請他看在王青袖的情分上對孫子手下留情。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王離自然毫不知曉,因為等他得到王翦去世的噩耗趕回去的時候,王翦已經下葬,他守孝一月之後也不能久離軍營,因此又急匆匆趕回北軍大營,而就是王翦去世後的一兩個月,趙地民眾的憤怒也終於積累到了要爆炸的地步。
焚燒廣武縣衙,攻占雁門關。
民眾悍不畏死,一場暴亂導致數千人死傷,王離一個小小的舉動,終於釀成了大禍。
隨著越來越清晰的牛角號聲和震動山野的馬蹄聲,王離的大軍越來越逼近雁門關。
而一夜過去,奪取雁門關的暴民也已經有了充足的準備,這些大多數當過兵上過戰場殺過人的趙地民眾,在李牧一個家族後輩的率領下,武裝起來一支接近萬人的隊伍,同樣按照他們所熟悉的大秦軍隊的建製組成了嚴格的軍隊,也列出了嚴格的軍令。
此一戰,他們已經視死如歸,要和搗毀靖邊寺毀壞趙國人驕傲的王離死磕到底,而且所有人都上下齊心,報以死誌。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在大秦造反就是死路一條,項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何況這裡是邊郡,長城沿線駐紮有大秦最為精銳的數萬馬卒不說,雁門關的格局也擋不住從內往外的進攻,就和他們攻占雁門關一樣,隻要一支大軍從太原郡內圍堵而來,這場起義便會失敗。
但即便是這樣一種毫無退路的死局,廣武縣附近的趙國民眾還是義無反顧的加入進來,隻為用這種方式表達他們的怒火,而連日大雪,就給了他們最好的機會和掩護。
蜿蜒狹窄的雁門關外,一支六千人的精銳馬卒終於出現,在各部都尉校尉的約束下,很快令行禁止距離關隘百丈距離紮下陣腳,令旗升起,弓弩上弦,不過一刻時間,一副嚴密整齊的攻擊陣勢已經擺開。
看著整齊威武的大秦精銳馬卒,城關之上瞬間一陣騷動和不安,許多人臉色蒼白忍不住開始雙腿戰戰後退。
這是大秦最為精銳的軍隊,是血拚過匈奴東胡的悍卒,而且常年訓練裝備精良,要比鎮守雁門關的更卒精銳彪悍的太多了,隻看這種令行禁止的氣勢,便讓人一下生不起抵抗之心。
“兄長,秦軍果然威武,勢不能力敵!”
城樓之上,中央一個身穿犀甲帶著銅盔的威武大漢身邊,一個三十歲左右照樣頂盔摜甲的年輕將領臉色有些蒼白的緊握鐵槍說。
“為何要力敵?”大漢微微不屑的開口,“王翦王賁的確厲害,但這王離卻是個草包而已,大秦馬卒當初就是為了對抗匈奴東胡所建,馬鞍馬鐙鎧甲馬刀弓弩,所有裝備和武器都隻體現輕快二字,那樣在草原上才便於衝殺追擊,但眼下是攻城之戰,嗬嗬,就憑他們手中的輕弩和馬刀,隻要糧草充足,給他們一個月也無法突破我大趙這座的雄關,難道你忘記了,當初族叔在這裡是如何把匈奴打的落花流水的,今天,就讓王離見識一下我李氏守城之戰,他若能夠三日破關,兄長把頭割下來丟給他……”
“諸位兒郎,王離已到,今日就是我等為將軍報仇雪恥之日,準備盾牌弓箭,誓與王離賊子血戰到底!”
“血戰到底~血戰到底~血戰到底~~~”
在大漢的怒吼感召之下,城關內外足足上萬人齊聲高呼,憤怒的聲音響徹雄關內外,震的關前的秦軍戰馬都開始嘶鳴和躁動不安。
“豎旗~~”大漢身邊的青年舉起手中的長槍。
“呼啦~~”
一麵匆忙趕製的血色大旗在城頭豎起在晨風中呼嘯飄揚,上麵一個巨大的黑色李字清晰可見。
“王離,你縱容兵卒毀我李氏祖祠,辱我趙地英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可敢與某決一死戰!”大旗之下,魁梧的大漢用手中一根鐵製長槍指著城下的王離。
“這貨是誰?”王離騎在馬上,看著站在城頭上的大漢很不屑的問。
“回大將軍,此人姓李名雄,乃是李牧的侄子,武功高強不可力敵,在雁門一帶名氣非常大!”旁邊的廣武縣令伏蕤趕緊回答。
“李雄?沒有聽聞過,籍籍無名之輩耳,還想與本侯決一死戰,門都沒有,列隊,準備攻城,一群不通兵法的暴民而已,一個時辰某拿下城關……”
“喏~”身邊的親衛拱手領命,很快就把王離的命令傳遞下去,很快六千大軍儘皆下馬列出攻擊隊形,輕盾在手開始往前逼近城關,弓手緊隨其後。
“射~~”
等到秦軍剛剛到達射程之內,居高臨下的李雄便發出了攻擊命令,瞬息之間城頭箭如雨下,飛蝗一般密密麻麻直撲秦軍陣地而去。
突如其來的攻擊之下,衝在前麵的秦軍瞬間就被射翻一地,數十丈寬的峽穀之中頓時響起一陣痛哭和哀嚎,馬卒備用的輕盾根本就無法阻擋城上的箭矢,一輪攻擊之下至少有上百人中箭倒地,有的還在地上哀嚎翻滾,有的已經身中數箭失去了動靜,混亂之中淋漓的鮮血染透關前的空地沙土。
“衝到城下去~~”
率領進攻的校尉大聲咆哮,一手握劍一手持盾帶領秦軍繼續往城下進攻,同時身後無數秦軍也揚起弓弩迎著朝陽對著城牆上反擊,瞬間雁門關前,城上城下流矢亂飛,咄咄咄咄箭矢撞擊在城牆和沙地上的聲音密如炒豆一般,噗噗噗噗箭矢入肉的聲音也四麵八方響起,進攻的秦軍前赴後繼不斷撲倒在地,而城樓上也有許多暴民中箭從城樓上慘叫著跌落下來,瞬息之間戰鬥進入了白熱化階段,整個城關之下到處都是墜落砸地的聲音和不絕於耳的慘叫哀嚎。
雙方早已憋足了一口惡氣,趙地民眾造反奪關,就是想和王離決一死戰,而王離這幾個月也被趙地民眾層接不窮的反抗和騷亂弄得心頭憋火,早就想把這些暴民全都剛的稀巴爛,此時雙方仇人見麵自然分外眼紅,都鉚足了勁兒想要乾掉對方。
流矢亂飛之中,平日都在一起訓練的秦軍馬卒還是更加有章法,雖然輕盾弓弩皆都不如城牆的暴民,但勝在有組織有紀律,遠比一群剛剛聚合在一起的烏合之眾強不少,兩刻時間之後,秦軍已經殺到城關之下,但到了城門處,這些幾乎人人身上都紮著幾支箭矢的將士才發現,尼瑪這城門是用三尺餘厚的實木製作,沒有大型的破城器械根本就無能為力,而且城牆之下木石皆無根本就無處躲藏,麵對城牆之上的弓箭手,完全就像活靶子一般無處可躲。
“他們在乾什麼?”看著衝到城下一群狼狽不堪不知所措的將卒,王賁大怒。
“大將軍,沒有破城器械,無法破關啊!”一個都尉臉頰扭曲的回答。
“少將軍,撤退吧,要想破城,必須建造弩車和雲梯!”王五也臉皮黢黑的開口。
“噗通~”一群都尉校尉都單膝跪在王離麵前齊聲哀求,“大將軍,撤退吧,再不撤數千兒郎皆都要殞命於此!”
“少將軍~”一群侍衛也都抱拳請求。
戰鬥還在繼續,在一聲接一聲的牛角號聲中,軍紀嚴明的秦軍還在奮不顧身的往前衝殺,雙方箭矢對射之中,慘叫聲墜地聲混做一團,箭矢劃破空氣咄咄不斷射在血水橫流的泥濘雪地之中。
“撤~~”足足一分鐘之後,王離終於從牙縫之中蹦出一個字,跪地的一群都尉校尉瞬間都鬆了一口氣,一個都尉迫不及待的跳起來大吼,“鳴金,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