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期間,民間張燈結彩熱鬨非凡,皇宮之中同樣如此,在少府的操辦下,所有宮殿都掛上了紅色的燈籠和各種彩旗,這些彩旗在秋日的豔陽之下呼呼啦啦隨風搖擺,讓整個皇宮在這個秋日凋零的時節看起來增色不少。
今日皇帝去視察集市回宮之後,就去了雲妃寢宮,不久之後傳出消息,皇帝疲倦勞累已經在雲妃寢宮休息,不過當時時間還是午後不久,但到了傍晚時分,皇帝突然從夢魘之中驚醒過來,渾身大汗淋漓神情非常驚恐,而後不久便精神萎靡臥床不起,隨後禦醫署的禦醫和太醫院的太醫全部都被傳召入宮,去雲妃寢宮給皇帝診治病情。
而這個消息傳出來之後,瞬間在鹹陽掀起一陣波瀾,無數人紛紛猜測皇帝的病情的同時,另外還有一個小道消息也從皇宮之中傳出來,聽聞不知雲妃從哪裡弄到了一些神奇的香味藥劑,塗抹在身上花香襲人,勾引的皇帝連續四天都前去寵幸,皇帝如今年紀大了,連續操勞就累倒了……
民間的傳說自然是有鼻子有眼,曲園雜舍之中一個個文士名流聚在一起說的眉飛色舞天花亂墜,許多人開始懷疑是不是雲妃得到的那種香水有毒。
不過香水有沒有毒不知道,眼下聚集在雲妃寢宮的一群太醫禦醫卻都一個個神情肅然心情忐忑。
皇帝精神萎靡不振,虛汗淋漓渾身乏力,一群禦醫太醫各自診斷之後,此時都聚在寢室外麵商討病情討論藥方。
“陛下驚厥盜汗,是陰虛之故,或許是陛下連續數日寵幸雲妃,房事太頻繁所致,老夫以為可以開一些滋陰補腎,益精通氣之藥慢慢調理,同時叮囑陛下節製房事,數日之後病情自然緩解!”一個虛發花白的老禦醫提出自己的方案。
“某也讚同成老的話,陛下雖然春秋鼎盛,但連日操勞房事,精血虧損導致風邪入體,可以在藥方之中加入一些熟地,丹參等藥慢慢調理!”
“風為六淫之首,陛下如今身體虛弱,還要提防陰虛動風導致的中風之症,因此還要加入一些疏風解表的苦參、白芷等藥……”
“諸位說的都有道理,這劑藥需要仔細斟酌,我以為大家各自動手根據自己的診斷寫出藥方,然後由太醫令和太醫丞拿定主意!”
“如此最好,事不宜遲,諸位趕緊!”
一群人低聲討論一陣之後,各自坐下來拿起毛筆開始書寫藥方。
“陛下症狀的確是風邪入體的表象,但卻脈搏有力胃氣衝盈,非是陰虛之症,如若加入滋陰之物,陰勝必然導致陽衰,陽衰則五臟虛弱,如今陛下肝氣本就衰竭……”
極度的安靜之中,一個聲音打破了房間的沉默。
所有人幾乎都停了下來,這件事不說也知道,但眼下卻沒有人敢往深處去想,因為體現在皇帝身上的症狀完全不符合各種醫經描述的症狀。
“我倒覺得,陛下和當初李相的症狀非常相似……”一個黑發長須的中年醫士猶豫了許久之後開口。
“呼~”
一陣風無由而來,掀起房簾帷幄,甚至還有幾張藥方被卷起飄落,房間裡所有人都感覺渾身一緊,情不自禁的打了幾個哆嗦。
“方太醫莫要胡說,陛下隻是最近幾日房事太頻繁導致氣血虧損而已,用補氣益精之藥慢慢調理幾日便好!”太醫令周炯一句話打破房間的沉悶。
“不錯不錯,太醫令說的有道理,陛下隻是操勞太過,我等還是趕緊開藥方去煎藥給陛下服下為好!”
“閔太醫言之有理……”
一群醫生七嘴八舌的反駁之後,很快各自的藥方開好,彙總起來放在了太醫令周炯和太醫丞徐福的麵前,兩人把這足足二十多張藥方都挨著仔細看了一遍,然後低頭商議一番,各自又寫了一張藥方,彼此交換看了一遍之後臉色皆都放鬆下來。
兩張藥方幾乎沒有區彆,藥材一模一樣,隻是在用量上有些許出入,就是一張極度溫和的疏風解表,補氣益精的藥方。
藥方很快讓禦醫拿去禦醫署抓藥煎湯,徐福和周炯兩人再次走進寢室,把討論的病情告訴了渾身無力的皇帝,安慰一番之後讓雲妃和宮女仔細照看,這才退出房間留下幾個禦醫負責服侍皇帝服藥,剩下的各自返回署衙。
“一群庸醫,如此拖延下去,陛下無藥可救也!”
一個長須黑發的中年醫士背著藥箱一邊走一邊嘀咕,臉色甚是氣憤,而其他幾個同行的醫士仿佛看他如同蛇蠍一般,遠遠的離他數丈遠。
方太醫腳步匆匆進入禦醫署的一間辦公室,哐當一聲丟下醫藥箱,皺著眉頭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生悶氣,聽著這門外有腳步聲經過,抬頭就看見徐福正走到門口。
“太醫丞留步!”方太醫忍不住站起來,語氣甚是生硬。
“方太醫喚我何事?”徐福忍不住皺起眉頭。
“徐太醫,今陛下症狀非是普通風邪入體之症,但卻用滋陰益精之藥就進行調理,焉知不會加重陛下病情乎,徐太醫在本草綱目扉頁留醫者父母心之言以鞭策天下醫士,但自己卻如此懈怠陛下病症,非為良醫也,不知徐太醫可否給方某一個說法?”方太醫走到門口,雙目直勾勾怒視徐福。
此時有不少太醫都返回禦醫署,各自的辦公室也都相隔不遠,寧靜之中聽見如此咄咄逼人的質問聲音,許多人都擠在走廊和院子裡觀看。
徐福眼神略微有些躲閃,臉皮微微抽搐了幾下神情不悅的說:“方太醫慎言,某何曾敢懈怠陛下的病情,藥方乃是眾多同道一起策劃而成,所用也都是溫和之藥有益無害,方太醫如此咄咄逼人,難道說我和太醫令還有方才諸多醫士皆都是不顧陛下病情的庸醫……”
徐福此話出口,許多背著藥箱剛從雲妃寢宮回來的太醫禦醫皆都臉色不爽的瞪著方太醫。
這禦醫署和太醫院聚集的都是大秦如今最為優秀的一群醫士,皆都成名已久,非是普通的鄉下跳大神的存在,你可以說他們陽痿不舉,但絕對不能說他們是庸醫,這是職業水平和操守問題。
“方晟,你說我等是庸醫,那這皇宮之中陛下和眾多夫人的病以後都交給你了!”一個年齡相仿的醫士忍不住跳出來說。
“張兄言之有理,我等都是庸醫,隻有方太醫是大國醫,我等以後見你都要叩拜!”另一個年約四旬長相清奇的禦醫也陰陽怪氣的開口。
“是啊是啊,方太醫醫術高明,我等皆是庸醫也……”
一群圍觀的醫士皆都語氣不爽,七嘴八舌之下方太醫臉色變得蒼白無比,“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諸位莫要汙蔑……”
“哈哈,汙蔑?我等何曾汙蔑你,是你方才大言不慚說太醫丞和太醫令還有我等皆是庸醫!”一個老者大聲冷笑。
“方晟,今日之事就此作罷,我等身為醫士,皆是為病者服務,醫者父母心,治病救人的理念我徐福從未改變過,還請以後勿要信口雌黃汙蔑我等,難不成你禦醫署的醫士就高人一等,就可以胡亂汙蔑我太醫院,哼,告辭!”徐福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徐太醫~,徐太醫留步~”須發花白的太醫令周炯從後麵追上來。
“太醫令勿送,福告辭!”徐福頭也不回的再次冷哼一聲大步而去。
周炯和一群禦醫署的醫士眼巴巴的看著徐福怒氣衝衝而去,然後集體扭頭看著站在走廊上的方晟。
“方晟,莫非你以為整個大秦天下就隻有你會看病,今日你讓我禦醫署得罪太醫丞,惹下這等禍事看你日後如何收場?”周炯怒斥。
“小人行徑,太醫令勿用與他一般見識!”
“不錯,故作標新立異,實則不過爾爾,哼!”
禦醫署一群醫士七嘴八舌的擠兌了方晟幾句之後各自散去,但還是有嘀嘀咕咕的譴責聲從附近的房間傳出來。
方晟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站在走廊上,臉色難看之極,感覺自己眼下繼續呆在禦醫署隻會越發難堪,因此關上房門之後離開禦醫署。
“方太醫留步!”方晟走出禦醫署不遠,身後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傳來,他回頭一看,發現是苗醫尹布辛正追上來,因此很沒好氣的站住腳冷哼一聲說:“你喚我乾甚?莫非也是想看某的笑話?”
“方太醫勿要多疑,某隻是為方太醫打抱不平而已!”尹布辛趕緊拱手,用沙啞難聽聲音說。
“哈哈,方某何曾要你一個苗巫來打抱不平,你如今在禦醫署不為人喜,整日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藥材蟲草,孤單自憐還來不及,還有閒心來管某的事情,我與你素無來往,也不想和你攀扯關係,告辭!”方晟臉色鄙夷的轉身大步而去。
這個苗巫來曆神神秘秘,而且長相恐怖難看,加上說話聲音如同破鑼瓦罐一般聽著令人渾身雞皮疙瘩,研製藥物所用的藥材藥物皆都是各種稀奇古怪的草蟲蛇蟻等,與大秦醫士所用的方法理念皆都完全不一樣,製作的藥水味道古怪,但皇帝服用之後效果又很明顯,這讓諸多太醫禦醫都感覺沒麵子,因此這個苗醫在太醫院頗受排擠,除開皇帝之外幾乎沒有人喜歡他,就連太醫令都不待見他,呼來喝去如同野狗,不過這個苗醫脾性不錯,雖然一天到晚帶著麵具,裝束也格格不入,但看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恭順有加,倒是沒有什麼人去故意找他的麻煩。
方晟同樣非常鄙視和排斥這個苗巫,兩年相處平日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雖然今天他因為在皇帝的病情上得罪了徐太醫和一群同僚,但也還沒有到需要一個怪物一樣的家夥來同情他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