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鹹陽,至少已經有了超過兩百萬人。
無論是城內還是城外,各處腳舍客棧酒樓甚至曲園雜舍全都客滿。
更多來參加秋市的商賈和看熱鬨的民眾隻能借宿在鹹陽內外的普通民宅之中。
為了提防有人鬨事造成混亂,中尉府四座大營的禁軍忙碌無比,不光四座城門加強了防守和戒備,數萬禁軍也時刻不停的在鹹陽城和渭河兩岸四處巡邏,以震懾試圖渾水摸魚的不軌之徒,因此進入八月之後,中尉府令陸囂已經瘦了好幾斤,那一身金光閃閃的盔甲穿在身上已經略有些鬆鬆垮垮,整天瞪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珠子看誰都像匪徒。
有人忙斷腿,有人卻很清閒。
作為大秦左相的上卿清河侯最近幾日略有些閒的蛋疼,自從秋收之後除開嶺南軍報之外,全國一切都好,三省六部有馮去疾管著,全國官吏都有老丈人蒙毅看著,他一個隻負責在奏書和諭令上蓋章的丞相其實平日沒多少事,因此秋收之後他幾乎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家裡製作各種美味。
因為大蒜、黃瓜、茄子、胡蘿卜、洋蔥等後世常見的蔬菜出現,今年餐桌上的菜品豐富了不少,而胡椒、芝麻的推廣和豐產也使得調味品日漸豐盛並且開始進入尋常家庭,這也使得鹹陽民眾的飲食質量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最主要的是今年西瓜栽培有了一定的規模,農莊的十多畝西瓜獲得了豐收,在夏天讓清河侯府賺到了不少錢,這些沒有改良的西瓜不大,一個隻有三五斤的樣子,但水分充足清甜可口,得到了鹹陽富裕階層的極大追捧,而陳旭每一斤西瓜賣十錢,說貴也不貴,有錢人都吃得起,但說不貴,一個西瓜也差不多要買三五十錢,窮苦百姓依舊吃不起,因此六月間西瓜上市之後,這十多畝西瓜半個月時間便讓陳旭賺了二十餘萬錢,算是他開設現代化農莊以來最賺錢的一次。
而明年西瓜必然就不太賺錢了,因為這大量的西瓜賣出去,明年必然會有許多人開始種植西瓜。
不過最讓陳旭高興的不是西瓜賺錢,而是西瓜籽,在沒有葵花籽的時節,這東西就是閒暇嘮嗑上班打麻將時候最好的消遣之物,因此陳旭安排侯府的人收集了不少,除開留種之外,其他的都要炒成五香、鹽焗、白味的留作消遣用。
而這些西瓜子也迅速成為了家人的最愛,嬴詩嫚蒙婉水輕柔範采盈都喜歡吃,四個女人每天晚上聚在一起就是嘁嘁喳喳嗑瓜子聊天,非常的親密自在,為了一視同仁,陳旭還特意給範采薇送去一些,頓時把這個並不常有來往的小姨子兼侍妾感動的無法自持,留他在房間磕了半天瓜子之後,陳旭才心滿意足手軟腳軟的爬上馬車回家。
去年冬天範采盈突然懷孕,這讓陳旭高興不已,但範采盈也借懷孕為借口,讓陳旭納了自己的妹妹範采薇,對於陳旭來說,他和範采薇並無太多的交集甚至感情,但在這個時代,男女之間談感情就有些過分,普通百姓或許還有些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分,但在陳旭和範采薇來說這些都是不可能出現的奢侈情節,兩人能夠成為夫妻,更多的隻是一種感情投資,天然屬於一種商業交易,當然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隻有陳旭知道,不可與外人道哉。
因為範采盈的身份,如今範氏在全國混的風生水起,範氏也從當時一個靠名聲吃飯的商界領袖幾年時間便膨脹成為一個集水泥、鋼鐵、建築、釀酒、金融、皮貨、兵器製造為一體的龐大商業集團,特彆是鋼鐵冶煉和兵器製造,更是具有半官方的性質,如今儼然是一個紅頂商業家族,許多王侯公卿在路上行走遇到插有範氏家族旗幟的馬車都會不自覺的讓路,這既是一種對財大氣粗的範氏的尊敬,同時還是對範氏背後陳旭這尊大神的巴結。
幾乎所有稍微有些名氣和身份的人都知道,範氏和清河侯是一體的存在,誰都得罪不起。
而除開西瓜之外,今年種植的哈密瓜也有上市,不過味道依舊令陳旭傷心,個頭小味道寡淡,還不如甜瓜和黃瓜好吃,製作果肉冰粉布丁大家都不愛吃,因此陳旭打算明年也不種了,中原地區不適合種植哈密瓜,氣候和土壤都不適合。
因此想要吃到正宗的哈密瓜,看來還是要親自去一趟西域才行,不過明顯這個計劃短時間無法成行。
在這個操蛋的時代,想吃一口原產地的新鮮瓜果都是一種無法完成的奢侈願望。
陳旭很傷心也很鬱悶。
眼下已經進入了仲秋時節,菜園子裡麵的各種鮮嫩蔬菜瓜果都沒有了,而玻璃蔬菜大棚的種子也才剛剛種下,吃到嘴至少要等到十月的寒冬時節。
這段時間即便是貴為皇帝和上卿,大部分時間也隻能吃蘿卜和乾菜,但範采盈馬上就要生產了,蒙婉和嬴詩嫚都接連懷孕,陳旭不想讓自己的幾個老婆都挺著大肚子或者生產之後還吃沒有營養的乾菜鹹菜。
哈密瓜呀哈密瓜,誰要是給老子弄來幾個,本侯一定感謝他八輩兒祖宗。
陳旭嘀咕著從廚房出來,手裡啃著一根鹵鴨翅,身後幾個小侍女捧著幾碗香氣四溢的小米大棗蓮子羹。
“夫君,您又親自去給我們熬粥了!”
陳旭進入後院的客廳,正坐在一起織毛衣聊天的嬴詩嫚和蒙婉都趕緊站起來迎接,往日窈窕的身姿明顯臃腫許多,已經明顯出懷。
“二位娘子莫要亂動,要好好養胎,這大棗蓮子羹清甜溫潤,每天吃上一些補充身體,到時候給我侯府添丁加口才是最大的功勞!”陳旭摟著兩女坐下之後吩咐侍女把兩碗蓮子羹放下,剩下兩碗送去給水輕柔和範采盈。
“夫君每日操勞國事,還要抽空給我們煮粥,我等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嬴詩嫚眼圈有些發紅的靠在陳旭肩上。
“嘻嘻,詩曼姐姐可不要埋汰夫君,夫君什麼時候忙過,最近不都是一直在家裡做美味嗎?”蒙婉捂著嘴嗤嗤笑的渾身顫抖,胸口兩團輕盈在衣服裡麵輕輕搖擺,明顯大了許多的,竟然能夠跳躍了。
“嘿嘿,最近不忙,清閒的不得了,快趁熱吃完,稍後我陪你們去院外麵散散步!”
陳旭看得心頭癢癢,本想把手伸進蒙婉的衣服裡麵摸幾下懲罰一下,但一想起調戲大肚子的老婆恐怕會鬨出不好的結果,因此隻好強行忍住乾笑著用陶瓷調羹攪了幾下蓮子羹,試了一下溫度之後喂嬴詩嫚和蒙婉各自幾口。
“夫君也吃一些補補身體!”
蒙婉和嬴詩嫚拿起調羹吃幾口又喂陳旭也吃一口,三人依偎在一起親密無比,很快三人把蓮子羹吃完,陳旭一左一右挽著兩個挺著肚子的女人出門,迎麵就看見手提寶劍身穿黑裙的水輕柔帶著同樣穿著一身練功服手裡提著一把隻有尺餘長竹劍的陳汐進來。
轉眼之間,小陳汐已經三歲了,後世已經到了上幼兒園的年齡,不過這個時代是沒有這種學前教育機構的,陳旭也沒打算去弄一個,因為後世中國的教育就是一個大坑,從小到大不輸在起跑線上的應試教育讓所有的家長都變成了一群瘋子,而孩子也成為了大人互相攀比的對象和財貨,從出生到大學,後世的中國人都生活在一種極度壓抑和超前教育的惡劣環境之中,陳旭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複蹈這種惡習,想讓她從小能夠自由的成長,讓她擁有一個自然成長的愉快童年。
但顯然,陳旭願望落空了。
因為家裡還有一個大夫人,這個大夫人是列子門徒,不光武功高強耍的一手好劍,而且學識淵博性格淡然,本性與世無爭卻又對陳旭體貼的無微不至,因為她無法生育,因此她便把幾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陳氏這個嫡出的長女身上,而自從嬴詩嫚再次有了身孕之後,照看陳汐便成為了水輕柔的任務。
在水輕柔看來,替夫君教育子女是她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而陳旭的長女,必須是彆的王侯公卿甚至公主公子的子女無法比擬的,體內流淌著仙家弟子的血脈,將來也必然和普通人不一樣,因此從小就必須和彆人不一樣。
因此水輕柔平日不光教小陳汐讀書寫字唱歌跳舞,並且還教她道家功法,學習劍術,甚至還把她整理的陳旭日常塗鴉的各種手稿教會陳汐認識,反正每日小陳汐就在水輕柔嚴格而溫柔教育下,生活充滿了緊迫感,早上寅時聞雞起舞,晚上戌時背誦一篇詩歌之後入寢,在如此嚴格的作息製度和精神摧殘之下,幾個月過去,小陳汐已經隱隱有了幾分俠女風範,不光胖嘟嘟的臉頰清秀了許多,就連行為舉止說話的風格都和水輕柔有了幾分相似。
“夫君!”看見陳旭挽著蒙婉和嬴詩嫚出來,水輕柔趕緊福身行禮。
“汐兒見過爹娘和三嬸娘!”小陳汐也同樣跟著一起福身行禮,小臉上平靜如水看不出什麼喜怒哀樂,似乎對自己這個老爹一點兒都不感冒。
陳旭本想蹲下來把女兒抱起來親熱一下,但看著女兒這種平淡的樣子,瞬間又把手縮了回來。
幾個月時間,女兒竟然一點兒都不黏自己了,這讓他非常的失落。
“你們又在練劍?”陳旭站起來訕訕的開口。
“是,夫君!”水輕柔輕輕點頭。
“輕柔,那個……那個汐兒還小,你彆逼她……”
“爹爹,汐兒喜歡練習劍術!”小陳汐不滿的嘟著嘴。
好吧,陳旭揚天歎口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自己的路自己走,人生一輩子都有自己選擇的自由,看來自己這個女兒已經選擇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而這也是一種很嚴肅的生活態度,總比真的如同野草一樣胡亂生長要好得多,而將來的生活誰也說不準,但從小就這樣嚴格要求自己,將來也一定不會是一個普通人,至於會不會變成女強人嫁不出去……陳旭認為是想多了,他清河侯的嫡出長女,身上帶有皇室和仙家弟子雙重高貴血脈,無數王侯公卿的兒子都會哭喊著搶著要,但將來娶回去之後會不會挨揍就不清楚了,亦或者晚上會讓他跪在地上討論詩歌……
從自己女兒身上,陳旭仿佛看見了兩個女人的身影,一個是水輕柔,一個是夏子衿,都是與眾不同的女子,兼有溫柔和暴力的雙重性格,但對於自己的愛人又忠貞不渝。
這是時代的性格和烙印。
在沒有儒家為聖的年代和時空,自由和奔放才是人類最為本質的天然屬性。
大秦是華夏強盛的起源,也是人格最為獨立的時代。
既然自己認可並去準備去追逐百家興盛繁榮,必然要接受和認可自己身邊之人的理念。
從水輕柔和女兒的身上,陳旭仿佛看到了另一種和後世完全不一樣的人格存在和精神麵貌。
天下之理,和而不同。
這個不同,就是百家靈魂所在,是將來支撐大秦強盛和偉大的基礎。
“既然你喜歡練劍,那就要刻苦堅持,萬不可半途而廢,記住,你是清河侯的女兒,但你也要做真正的自己!”陳汐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女兒的頭頂。
“爹爹,何為真正的自己?”陳汐睜大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自己的老爹,似乎第一看到老爹如此嚴肅認真的跟自己說話。
“月有盈虧,潮有漲落,萬物有生死,大道本自然,無論任何時候都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該乾什麼,知道什麼是善惡對錯,能夠做到這些就足夠了,每個人都有天然的自己,而真正的自己隻有你自己才真正明白,爹爹無法告訴你!”陳旭帶著一絲苦笑說。
“不偏不倚,不放不縱,禦物於外,守元歸一,此謂之道,萬事有法,忘物而存真,此為之和,汐兒,請牢記爹爹的話,等你長大了自然也就慢慢知道了何為真正的自己!”水輕柔輕聲提醒。
“多謝爹爹和嬸娘教誨,汐兒一定會做真正的自己!”陳汐似懂非懂的點頭,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嚴肅和認真。
我特麼真的已經老了?
看著水輕柔帶著陳汐離開,陳旭瞬間有些失神。
自己女兒才三歲啊,我特麼三歲的時候在乾啥?
陳旭拚命的回憶,但關於幼年時的記憶就是一團漿糊,腦海中根本就沒有絲毫的記憶存留下來,除開尿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