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知道這匪首的來曆?”秦始皇更加詫異。
“不錯!”陳旭點頭,“這項梁並非普通反賊,而是出生武將世家,其父是舊楚名將項燕……”
“竟然是如此身份?”皇帝不由臉色一變。
“項氏家傳武學,皆都精通兵法,乃是楚地一等一的貴族,名望很高,項梁乃是項燕二子,還有三子項伯,項氏在吳中盤踞多年根深蒂固,造反之事恐怕早有預謀,屠睢將軍雖然勇武,但臣以為並非是項氏反賊的對手,如若太過輕視恐會造成東南諸郡甚至整個大秦動蕩不安,因此臣入宮來就是想提醒陛下還需要另行安排,以防止屠睢將軍失敗,一旦絞殺叛軍失利,耗費時日糧草不說,恐怕六國之地的餘孽都會趁勢起兵,到時候會亂象叢生……”
“匪首竟然是項氏餘孽,此事愛卿的確提醒的及時,那項燕當初統領楚軍與我大秦相抗數年,李信將軍都曾經敗在他手中,這項梁既然是他的後輩,也定然不是軟弱之輩!”秦始皇的臉色終於是變得認真起來。
“不僅如此,項氏在吳中名望很高,平日與當地豪強官吏來往密切,而且還有大量遊俠閒漢任其驅策,此次叛亂雖然事起突然,但項氏一定早有預謀,就在臣遇刺之際,同時又在陛下巡遊剛剛回歸鹹陽之時,如今精銳大軍又在和月氏交戰,各種情形交織之下突然起兵反叛,而且攻擊吳中不利之後又迅速退去,可見進退有度,非是普通叛賊可以相提並論,陛下切莫大意!”
“愛卿擔心的有理,的確要再委派一員驍將輔助熊山侯才是穩妥之策……”秦始皇捋著胡須點頭沉吟許久之後喚來內侍,“速去頻陽傳通武侯入宮!”
“喏!”內侍迅速離去。
陳旭鬆了一大口氣。
看來皇帝的確對項氏這個名頭很忌憚,竟然動用了自己手中的鎮國神器。
王翦和王賁父子在曆史上什麼時候死的後世曆史書上並無記錄,但肯定比秦始皇死的早,要不然胡亥上台之後項羽劉邦等人起義就不會是章邯這種人扛鼎了,隻有一個王離出現在曆史書上,而王離雖然也算是一員大將,但比起老爹和爺爺來說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存在,頂多算是一個還算不錯的紈絝,打仗不行,很快就被項羽擒殺。
而一想到項梁的叛軍會麵對王賁,陳旭竟然有些莫名的小激動,不知道這兩個人誰會弄死誰。
看見自己的提醒皇帝已經非常嚴肅認真的給了一個定心丸一樣的安排,因此程旭便打算告辭出宮。
“愛卿不必如此著急出宮,自從愛卿伏擊受傷,朕還未與愛卿好好暢聊過,今日剛好閒暇,陪朕去後花園喝茶閒聊片刻!”好不容易等到陳旭有心情來看望自己,秦始皇那肯放陳旭離去,站起來挽著陳旭的手就往後花園走。
他眼下憋了一肚子的話需要找個人給他出主意。
陳旭哭笑不得的隻好和皇帝手挽手親密無間的去後花園。
陪皇帝到後花園私聊,那是令滿朝文武百官激動的殊榮,但對陳旭來說今天聊天的話題一定會讓他都感覺到有些棘手,肯定是因為分封公子鎮守月氏之事。
眼下大秦有三位上卿,陳旭雖然不是上卿,但身份早已超然在上,算得上是朝堂的第四位巨頭。
李斯馮去疾在分封的問題上都不願意開口,陳旭自然也不想摻和。
不過陳旭擔心也沒有用,皇帝拉著陳旭來到草木凋零的後花園在涼亭坐下,沐浴著清冷的秋風,有宮女獻上熱茶之後退去,皇帝開口:“對於分封之事朕還有些躊躇哦,不知愛卿能不能幫朕出個主意?”
陳旭端著茶杯苦笑一下說:“陛下,此乃皇族之事,臣是外臣……”
“欸,愛卿怎會是外臣,你是詩嫚的夫君,朕的女婿,本就是皇族!”秦始皇義正言辭的拒絕陳旭的推諉。
好吧,陳旭不得不承認,皇帝當初把女兒嫁給他就是為了把他也綁上船,如果大秦翻船,他不得不幫忙,而且事無大小都得幫忙。
“陛下,月氏是大秦攻略西方的通道,雖然地形狹小物產貧瘠,但地理位置卻非常重要,陛下擔憂的就是月氏的掌控不能出現動蕩,免得將來出兵西方諸國造成混亂,因此分封鎮守此地的王子必須能力卓著而又忠心耿耿……”
陳旭一說到忠心耿耿,秦始皇的臉色慢慢嚴肅起來,這一點才是皇帝至今猶豫不決的最大原因,之所以皇帝要采納李斯的建議采用全國的郡縣製而不采用分封製,就是吸取了大周崩塌的經驗。
大周繼承商製大肆分封諸侯,的確很快就將周朝控製的勢力範圍擴大的數十倍,兩三百年時間便從黃河流域擴展到幾乎如今和大秦同等的疆域,東夷西狄南蠻北胡儘皆被這些諸侯披荊斬棘踩在腳下,一個個都攻占了偌大的地盤,但隨著這些諸侯的崛起,諸侯的野心也在不斷的膨脹,其中包括秦國自己也是如此,而且還變本加厲,最後連周王室也被秦國挖坑埋了取而代之,諸侯爭霸七國爭雄,整個華夏烽火不斷幾乎貫穿整個周朝的統治時代。
為了大秦不重蹈大周覆轍,秦始皇強力排斥分封製,甚至不惜采用李斯的建議焚燒書籍屠殺百家方士來穩固這個政策。
但郡縣製的確在民間的根基不足,這個問題秦始皇還是非常清楚的,而且上次陳旭提議采用分封製的時候,也明確說到了皇室的統治地位問題,如果不分封自己的一群兒子,那麼這些兒子完全沒有任何地位,除開一個尊貴的身份之外沒有絲毫的權利,在這個依靠血統統治國家的時代來說,這是一個極大的隱患,立下的儲君有能力還好,如果沒有能力,大秦可能會落入權臣之手,而這個權臣以前在秦始皇心中甚至還包括陳旭,不過現在他已經漸漸把這個想法看淡了許多。
因為陳旭的追求和滿朝文武似乎都不一樣,平日根本就不在乎權勢,你不去請他他根本就不願意上朝參政。
分封一個王子容易,如果這個王子野心勃勃不好控製就會是一個極大隱患,而且最重要的還有統治能力,能不能把這條通往西方的道路守好才是關鍵。
“陛下,如今成年的公子有六位,皆都聰慧無比,分封出去臣以為都不會有太大問題,隻需要再安排幾個老成持重的大臣輔助就行了,何況除開西域還有匈奴和東胡甚至遼東之外的箕子朝鮮,這些地方都可以分封出去,人選之上陛下如果斟酌不定的話,其實可以對諸位公子進行一次考試!”
“何為考試?”秦始皇好奇的問。
“考試就是做一篇策論,讓諸位公子論述自己的治國方略,如今百家門徒治國策略皆都不同,和諸位王子來往的也都秉持不同理念,陛下隻需擇優而封,然後派往諸地進行治理,以三年或者五年為考察期限,若是治理卓有成效,則任其統治,若是成效不足,則可以將其調回鹹陽輔佐朝堂理政,其實這個方法也可以推而廣之,天下郡縣官員皆都可以如此委任,隻是眼下還不到迫切必須之時!”
“愛卿這個策略的確是一個好方法!”秦始皇眼睛微微一亮。
況且通過考試擇優而用的話一群兒子也不會對他產生怨恨情緒。
兒子恨老爹這種事簡直太普遍了,分家產不和反目成仇骨肉兄弟相愛相殺的曆史可以追索到原始人時期,何況是當國王的誘惑。
君臣二人邊喝茶邊聊,除開分封之外,針對皇帝對於陳旭的考試方法很感興趣,因此陳旭又說了不少開科取士的話題,在皇帝心中再次播下一顆種子,等待它慢慢生根發芽。
聊完開科取士,皇帝最後問出了自己心中憋的已經快壓製不住的魔鬼話題。
“上次巡遊東南泰山一彆,愛卿獨自離去,臨行前送與朕一封錦囊密書,此事在琅琊朕已經確認愛卿的推算和猜測並無二致……”秦始皇端著已經冰涼的茶水直勾勾的看著陳旭,“愛卿精通天機推演,可否為朕解惑,那方士敬獻的圖錄和愛卿密書上所書的亡秦者胡的讖語到底所指為何?”
陳旭瞬間頭大一圈,這件事他知道皇帝肯定會問,這件事他已經在心裡反複思量許久,但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
難道要告訴皇帝讓大秦亡國的就是胡亥嗎?
理由呢?
沒有充足的理由讓皇帝去乾掉他的一個兒子,這是一個很詭異而且非常恐怖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胡亥的老師眼下是李斯,而李斯這次又攛掇皇帝巡遊帶上了胡亥,如果陳旭告訴皇帝這個胡指的就是胡亥,皇帝的第一反應絕對不是震怒,而是會懷疑陳旭在和李斯爭奪儲君的人選,借機乾掉胡亥才是陳旭唯一的目的。
“天機不可泄露,臣不能說,隻能陛下自行去揣摩,而這件事也的確關乎大秦江山社稷的安危,本來此事臣提醒陛下就已經遭遇一劫,如若再泄露天機,恐怕臣就無法輔佐陛下了!”
“愛卿是說此次在函穀關遇到伏擊乃是泄露天機所致?”秦始皇臉色一下驚恐起來。
“不錯!”陳旭微微點頭,“陛下與侯生盧生等神仙家的方士有三年之約,而臣也早已告訴陛下海外並無神山仙島,更無長生不死的仙藥,但陛下卻仍舊懷有一份希冀,臣不好壞了陛下巡遊的興致,為了陛下能夠順利見到盧生等人,因此才提前離開,臣不知盧生韓終等人從何處得到那份圖錄,但的確是一個預警無疑,陛下還需小心謹慎對待……”
“臣與陛下分道揚鑣之後,雖然推算出將會因為此事有一場劫難,因此在關外躊躇推演數月才返回關中,但沒想到還是劫難降臨,臣雖逃脫一劫,但卻連累楚月姑娘因我而死,而且家仆護衛也死傷慘重……”
“陰陽相抱,福禍相依,天機難測,有許多事臣隻能點到為止,不能透露太多,否則會惹怒天神降下殺身之禍,既然警示已經出現,陛下放在心裡多多揣摩必然會有所收獲,即便是讖語應驗,隻要臣在一天,必然會儘力化解……”
“何況萬事有因有果,有些事並非沒有預兆,所以還請陛下勿要太過傷神憂慮,讖書所言之事也隻是應時應勢而已,時移世易,並非一定就會真正出現,其實這次吳中項氏造反之事就和讖書有一定牽連,如若不是讖書出現,這件事還會往後推移很多年,說明事情已經開始變的有些不一樣,臣雖然不知道此事是好是壞,但早出現比晚出現好,這樣陛下便有充足的時間來化解這些因果糾纏,陛下切記,滅項氏事關大秦未來安穩,切莫太過大意,不過陛下已經安排通武侯出馬,這件事想來不會有太多的周折,所以還請陛下暫且寬心!”
陳旭一番長篇大論說的秦始皇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