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項氏欺人太甚!”
郡守府中,聽聞侍衛呈報消息之後,江珩瞬間暴怒,怒吼著拍著桌子站起來,“與老夫準備車馬,去五湖園!”
“是,老爺!”
雖然已經天黑,江珩還是很快乘車來到五湖園拜見陳旭,而陳旭此時也才不過剛剛回到房間洗漱安定下來,正在和商騏說話。
商騏來吳中已經快兩年,因為舍得花錢,也熟知紈絝的秉性,陪著項羽吃喝玩樂大把花錢勾引,因此很快就成為了項羽核心圈子的小頭目,加上還是從鹹陽而來的大鹽商世家,因此就連項梁都很看重,平日有一些飲宴也會讓商騏參加。
因此這兩年下來,商騏也把關於項羽和項氏家族的事打聽的七七八八。
江珩主要是通過一些官方渠道打聽項氏的情況,而商騏主要是通過民間渠道打聽消息,因此消息要更加的貼切詳實,因此陳旭聽完之後也對項羽這個後世曆史上的大反派有了更多的了解。
就和他以前猜想的一樣,項羽如今不過還是一個隻知道好勇鬥狠的少年古惑仔,心中並無大誌,隻是在項氏家族的庇佑下整日混跡在吳中一帶,打架鬥毆欺負平民,沒有大惡但卻非常惹人討厭,。
而關於項氏的消息卻讓陳旭非常警惕,也非常好奇。
項氏在吳中一帶的影響力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和楚國的許多貴族都有往來,與很多當地有名望的豪紳商賈也聯係密切,在吳中盤根錯節勢力很大。
今日陪同項羽前來的那個氣勢很足的中年人就是項梁,是項氏當代的家主,還有一個是項羽的三叔,叫做項伯,而跟隨身邊的幾個人有一個就是大名鼎鼎的龍且,另外還有一個叫鐘離昧,今天項梁請客觀戲,就是為了迎接從胊(qu)縣而來的好友鐘離昧。
而鐘離眜帶來的是皇帝巡遊琅琊的消息。
龍且啊,鐘離眜啊!
陳旭感慨不已,這兩個都是項羽起家之後的忠實下屬。
而且就是龍且和鐘離昧,數次差點兒要了劉邦的老命,劉邦最後還是采用了陳平的離間計才讓項羽對對這群屬下起了疑心,導致君臣離心,英布和周殷等人背叛離去,鐘離昧雖然沒有背叛,但在項羽死後還是希望向劉邦投降,不過劉邦沒有要,鐘離眜隻好投奔韓王信,最後被韓王信殺死。
總體來說,跟隨劉邦起家的一群人最後都死的淒慘,而跟隨項羽的人大部分都全部背叛,這些大大小小的造反派最後都幾乎沒有一個得到好下場。
而項羽和項梁身邊的這些人和事江珩自然是不知道的,隻有跟隨在項羽身邊的商騏才打聽的比較清楚。
今天晚上這場突如其來的事故實際上陳旭也沒想到,因此通過這件事也大約知道了項氏在吳中的勢力和地位,的確非常霸道,聽項羽離去的口氣,似乎平日項氏也沒有太把郡守江珩放在眼中。
而這也可以通過後世的曆史對比印證。
當初聽聞陳勝吳廣起義反秦,會稽郡守殷通就是找到項梁叔侄商量起兵造反,可見當時會稽郡守也知道項氏在江東楚地的影響力巨大,不過他卻不知道項氏的野心,商量完畢就被項羽砍了腦袋搶了官印,然後召集吳中的豪強官吏發動兵變起義。
而由此事也可以看出,項氏起兵反秦隻是遲早的事,隻要大秦稍微有混亂他們幾乎一定會跳出來。
而劉邦不一樣,劉邦是屬於被逼的,並不是一開始就想造反,這就是所謂的亂世出英雄,時勢造英雄,他隻是想在亂世中求一條活路而不想就此埋沒而已,因此殺心和野心都沒有項羽這種天生反骨的造反派狂躁。
項羽起兵之後數次屠城,先後封六國王孫為諸侯,然後又一個一個的碾死,坑殺章邯二十萬秦軍,包括大秦皇族和滿朝文武都屠殺殆儘,直到垓下突圍之後才領略到人生的淒涼,估計江東父老也救不了他了,於是乾脆拔劍自刎。
而大秦的兩千多萬人口經曆楚漢大戰之後,短短不到十年時間便下降到一千餘萬,其中大部分都是被項羽的大軍屠殺的。
所以項羽即便是成功,恐怕華夏還會再次引來更加劇烈的殺戮,加上匈奴的強勢崛起,華夏亡國滅種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項氏不是劉邦這群流氓混混,屬於很難掌控的群體,留下來始終會是一個禍害。
而且通過劉邦和項羽以及遍及全國的起義來看,大秦對於郡縣的控製力度堪稱目不忍睹,對於關中之外的郡縣掌控力度非常薄弱,郡縣的官吏幾乎和朝堂都處於離心離德的狀態,一有風吹草動首先不是想到鎮壓起義,而是起兵造反,這也導致了大秦幾乎瞬息就徹底崩塌了。
這就是陳旭眼下的判斷。
“侯爺,我大伯前來拜訪!”江楚星推門進來。
“哦,快請!”陳旭站起來,低聲叮囑商騏幾句之後讓他先行離去,然後出門迎接江珩。
“侯爺恕罪,珩也沒想到項氏竟然會囂張跋扈到如此地步!”江珩進來之後首先就拱手賠禮道歉。
“無妨,事出突然,旭也沒想到會和項氏突然起了衝突,為了以防萬一,大人還是暫時先把三娘帶去郡守府安置,免得再出意外!”陳旭擺擺手,讓侍女泡茶陪著江珩坐下來說。
“項氏在江東一帶勢力盤根錯節,猶以吳中為甚,殊難控製,下官到會稽兩年有餘,但仍舊不能撼動!”江珩很是鬱悶的喝茶解釋。
“嗯,此事不光吳中如此,許多郡縣皆都如此,前六國貴族王孫暗地裡和豪強鄉紳甚至是當地官吏相互勾結,的確是一股很難撼動的力量,不過大人也不必太過焦慮,自從警察署衙成立之後,全國郡縣已經遍布十餘萬警卒,而這些警卒皆都歸郡縣管轄,這是一股巨大的力量,隻要妥善布置和防護,這些人也翻不起來大浪,估計再過半月時間皇帝便會巡遊至會稽,江大人還是和郡尉好好商議安排一下,防範有人襲擾皇帝行轅和儀仗……”
“侯爺放心,下官回去之後就和郡尉商議安排妥當,絕不會出現混亂!”江珩趕緊一口答應下來。
而就在江珩到達之前不到一刻鐘,五湖園內接連駛入四輛嶄新的四輪馬車,從車上下來的也都是衣著華貴的中老年男子,一個個富態十足一看都是腰纏萬貫的富豪商賈。
這些人到達之後都彙聚到五湖園中一個單獨的院子內,閃爍的燭光之中,四個男子皆都神情凝重,坐在椅子上聽著五湖園的主管彙報晚間在劇院發生的事。
“項氏竟然敢劫持郡守大人的侄女,如今是越來越囂張了。”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激憤不已。
“呂兄何必激動,項氏在江東之地深得擁護,以前郡守殷通便對項氏叔侄唯唯諾諾,如今換了郡守江珩,但想要壓製項氏仍然力有不逮,我等身為商賈隻為求財,千萬勿要卷入其中受了牽連!”一個虛發花白的老者搖頭。
“那鹹陽來的徐公子看起來也身份不容小覷,江氏如今在大秦風頭正盛,和江氏聯姻的家族,地位必然不低,可是某在鹹陽呆了大半年,真沒就沒有聽到過這徐氏的名頭?”另一個中年商賈沉吟許久之後說。
“此事易耳,既然是我五湖園的貴客,又是從鹹陽來,而且身份如此特殊,我等稍後前去拜訪一下,說不定還能夠拉上關係,日後經商說不定也能得其助力!”另一個五十來歲身材很胖的男子笑著說。
“謝兄說的不錯,我等開設五湖園既為求財,同時也是想結識更多貴人,這位徐公子值得一見!”其他三人一起點頭。
“哐~”房間的大門被推開,一個管事滿頭大汗急匆匆的跑進來稟報:“諸位老爺,郡守大人來了!”
“郡守大人!?”四個人幾乎同時站了起來,然後互相看看之後其中一個說:“我等前去迎接一下!”
“來不及了,郡守大人已經去了徐公子房間!”管事緊張無比的說。
四個人再次楞了片刻之後慢慢坐下來,虛發花白的老者點頭說:“看來這個徐公子果然來頭甚大,郡守乃是三品大員,即便是放在鹹陽也是名聲赫赫之輩,但竟然紆尊降貴前來拜訪這位侄婿,事不宜遲,我等這就去拜見徐公子,免得失禮!”
“甚好!”其他三人也都點頭再次站起來,四人整理一下衣服和頭冠之後在管事的帶領下往酒店而去。
“侯爺,伯父,開設五湖園的幾位商賈前來拜見!”江楚星再次推門進來。
陳旭和江珩互相對視一眼,江珩低聲說:“侯爺,開設五湖園的商賈有人曾經去過鹹陽,如若接見恐怕會讓您的身份泄露!”
陳旭低頭想了一下搖頭說:“既然如此,就更要見一麵提醒一下,請他們進來吧!”
江楚星出門,很快帶進來四個富態十足的中年人進來。
而四人進門之後,其中一個看清陳旭的麵容,身體猛然劇烈顫抖一下,再次凝神觀察幾秒鐘之後突然就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激動無比的說:“吳縣商人曲海拜見清河侯!”
“清河侯?!”其他三個商賈同時目瞪口呆。
“不錯,某就是清河侯陳旭!”陳旭臉色淡然的點點頭看著曲海,“你見過本侯?”
“見過見過,曲海去年在鹹陽呆過數月,曾經在清河園見過侯爺兩次,還曾去侯府送過一次禮物……”曲海連連點頭,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
“既是熟識,無需行此大禮,起來吧!”陳旭伸手虛托一下,曲海趕緊爬起來,彎著腰恭恭敬敬的站到旁邊。
“我等有眼不識貴人,也不識得侯爺麵目,還請侯爺恕罪!”剩下三個商賈回過神來也都跪下恭恭敬敬的磕頭。
“免禮免禮,本侯微服私訪會稽,本不想讓人知道,諸位都起來吧,此事莫要外傳!”
“侯爺放心,我等一定會守口如瓶,絕不泄露侯爺的身份和行蹤!”三個商賈爬起來之後一個個也是激動的滿臉漲紅,小心翼翼的拱手退到兩邊。
“勿用拘謹,坐下說話!這位是郡守江大人,你等應該已經熟悉!”陳旭指著江珩說。
“熟悉熟悉,江大人乃是我會稽主官,我等已經數次去府上拜訪過!”四位商人點頭之時也趕緊對江珩行禮。
“諸位切記侯爺方才的話,若是泄露出去半句,本官絕不輕饒!”江珩忍不住再次提醒一句。
“省的省的,郡守大人放心!”四個商人趕緊再次拱手行禮,然後才各自退後找椅子坐下,但情緒仍舊激動無比,看陳旭的眼神充滿了異樣的情緒。
陳旭不由在心裡長歎了一口氣。
人怕出名豬怕壯,眼下清河侯的名聲早已名揚天下,無論走到哪裡都可能被認出來,這一路喬裝打扮小心翼翼,但沒想到到了吳中,竟然還是被人認了出來。
其實會稽還好,畢竟距離鹹陽足有三四千裡,在這個蠻荒的時代來往非常不方便,就算是驛卒快馬加鞭一去一來就需要近四十天時間,更彆說商隊,帶著大量的貨物去一趟鹹陽起碼需要三個月以上,如若是陳旭出現在中原的洛陽、新鄭、大梁、宛城這些地方,估計隻要出現很快就會被認出來。
畢竟他的名聲實在是太響了,認識他的商賈名士多不勝數,如果不是特意化妝的話,幾乎就像黑夜的螢火蟲一般光鮮明亮,絕對不可能隱藏這麼長的時間。
“侯爺,聽聞您不是在泰山之後就和皇帝分手回鹹陽了麼?”曲海猶豫許久問。
“此次喬裝來吳中,是有其他事情,諸位無需打聽,不過這五湖園辦的非常不錯,看得出來諸位都很支持新商律的推廣!”陳旭擺手換了話題。
而一說到新商律,四個商人立刻更加激動的一起拱手行禮說:“我等還是托侯爺之福,才敢籌集巨資籌辦這個五湖園,而且一切都是仿照清河園的模式,還請侯爺勿要怪罪!”
“哈哈,何罪之有,某孜孜以求鬆解商律,就是希望天下商賈都能像你們一樣有如此魄力大力發展商業,隻有這樣大秦才能繁榮富足,我雖然今日才到吳中,但卻發現郡城之內商業發展非常興盛蓬勃,就光是你們一個五湖園,每日就要接待無數商旅賓客,消耗大量的魚蝦水產,而這些魚蝦水產也會讓郡城附近的漁民農戶獲利,這就是消費拉動的需求增長,你們掙錢,百姓也能補貼一下家用……不過本侯希望你們能夠秉持商業道義,勿要做欺行霸市之事,更不要做欺壓良善克扣漁民農戶之舉,本侯推行新的商律,是希望天下共同富裕,而不僅僅是讓你們商賈掠奪民財,還有,記得足額納稅,這是你們的義務,本侯支持商業發展,但更加重視大秦的強大和穩定,若是做下違背商律之事,到時候郡守大人自然會處置你等,因此莫要讓本侯失望!”
“侯爺放心,我等決計不會做出違背商律之事,雖然五湖園剛開設不久,但每個月都足額納稅,也不曾克扣鄉民的財貨!”四個商人皆都額頭微微有些冒汗的趕緊點頭。
“如此便好,本侯還會在五湖園住幾天,你等先去吧,勿要走漏本侯的消息,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本侯再與你們飲宴交流!”陳旭端起茶杯說。
“是侯爺,我等告退!”
四個商賈趕緊站起來拱手之後一起退出房間,然後站在門外院子裡麵一個個麵麵相覷,各自都發現後背都已經汗濕了。
“清河侯氣場好生厲害,嚇的我心肝亂顫!”一個商賈不斷的用袖子擦著額頭滾滾而落的汗水低聲說。
“那是自然,左相李斯都被清河侯壓的喘不過氣來,我等如何比較!”另一個商人同樣抖著衣衫一邊透汗一邊說。
“噓,噤聲,莫非兩位忘記了侯爺方才的吩咐,若是泄露風聲,怕是要吃牢飯,走吧,我等去酒店三樓歇息一下,某有些走不動路了!”
“說的是,出院門之後切勿再提侯爺二字!”
四個商人短暫停留之後結伴離去。
而房間的陳旭卻不由露出一絲苦笑。
隻怕這四人不走漏風聲,接下來的幾天還可能會被其他人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