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皇帝巡遊東南之時,同樣有一支大秦禁軍保護的隊伍在背道而馳,正驅車馬在廣袤無垠的荒漠和草原之中穿行,一路忍受顛簸極寒到處尋找月氏王庭所在。
從一月初出發,到三月初,整整接近兩個月的時間,李順帶領的這支出使月氏的隊伍在廣袤荒蕪的苦寒之地還沒有找到他們要出使的目的。
一月初十出發,二月初渡過大河進入月氏境內,但因為沒有地圖和熟悉的向導,這支隊伍在積雪和荒漠之中跋涉近二十天,幸虧攜帶的乾糧足夠,加上沿途打劫一些小型的月氏部落,這樣才能堅持下來。
而麵對大秦這支小型的使臣隊伍,剛剛度過寒冬的遊牧民族充滿了恐懼,其中一些部落甚至還進行了攻擊,但在三百全副武裝的大秦鐵騎的麵前,上千人的聚集區根本就不堪一擊,連續數次的屠殺之後,這支隊伍的將士馬屁股後麵都掛上了一串一串的人頭。
雖然期間也有大秦將士受傷,但幾乎都是輕微的箭創和皮外傷,兩層皮甲加上還有一些精鐵打造的甲片保護,月氏並不算鋒利的骨箭和刀刃並不能給護送的禁軍造成太大的傷害,隨行的醫士和護士進行簡單的包紮就基本無礙,從俘獲的俘虜口中,這支隊伍也終於慢慢打聽到了月氏王庭所在,加上進入三月氏後氣溫回暖,草原荒漠之中也開始花草繁盛起來,沒有冰雪阻路,隊伍的行軍速度也快了不少。
荒漠邊緣一片花草盛開的草場,無數牛羊馬匹在草原上放牧,偶爾還能聽見遠遠傳來牧女的歌聲,綿綿起伏的矮丘之間有一方宛若平鏡的湖泊,麵積數百畝,湖泊四周數條小溪和河流,春天融化的積雪化作清澈冰寒的溪水淙淙流淌進入湖泊之中。
湖泊和小河溪流之間散落著大大小小無數的氈房和帳篷,呈散射狀輻射湖泊四周十餘裡的範圍。
這裡就是月氏王庭所在地。
在湖泊南麵一片整齊的環形氈房中央,有一座最為高大的帳篷,高約六丈,占地足有三四畝,全部都是樹木和牛皮構建,上麵不光嵌有各種顏色的寶石,還用不同的顏料塗畫著各種日月星辰以及怪獸的圖案,大帳門前一堆石頭砌成的巨大祭台,闊約十丈,上麵矗立著一根狼皮大纛(dào),畫著一個看似兩個馬頭的奇怪圖騰,加上大纛所在,使得這個極為奢華的帳篷有若鶴立雞群一般特彆醒目。
整個月氏王庭駐地人來人往熱鬨非凡,無數牧民都脫下了厚厚的翻皮冬裝,換上了短襖和皮褂在來來回回的奔忙,有老者在為牛羊馬匹接生,有婦女在擠羊奶馬奶,有魁梧的男子在騎馬操練,還有孩童在照顧幼畜,但無論男女老少皆都心情舒暢,此起彼伏的叫嚷呼喊之聲連成一片,響徹這片方圓數百裡的草原大地。
大帳附近聚集著上千身形彪悍身背弓箭的月氏武士,臉上皆都紋著奇怪的花紋,每人手上還牽著一匹高大的駿馬,其中有些已經配上了如今大秦早已裝備的高橋馬鞍和馬鐙,雖然看起來做工粗糙,但作用卻並無二致。
從陳旭正式在大秦推行馬鞍和馬鐙已經過去了快三年,加上兩次匈胡戰爭之後,許多逃散的匈奴跑到月氏避難,自然也把大秦這種能夠讓騎手坐在馬背上穩如泰山的裝備傳播出來,因此這種裝備也開始在西域諸地出現,而月氏是西域最大的一個部族,與大秦也隔的最近,隻要有心去弄,總會找到能夠製作馬鐙馬鞍的方法和工匠,隻是工藝水平不能和大秦這種工業基礎強盛的中原霸主相提並論而已。
照貓畫虎,總有那麼幾分相似。
這就好像女人,關上燈蒙上臉,黑燈瞎火的其實跟美醜沒啥關係,關鍵是能用就行。
眾星捧月的王帳之中,地上鋪著厚厚的羊皮地毯,一個身穿翻毛羊皮長袍、長發披散麵容威嚴的老者正盤腿坐在中央位置,麵前粗糙的矮桌上擺放著牛角杯和大塊燉煮的牛羊肉,兩邊同樣盤坐著十多位裝束各異月氏部落的首領,大部分都是中年人,也有幾個相貌英俊的青年,頭發顏色有紅有黃有黑,但皆都披頭散發,麵前的矮桌上也擺放著差不多同樣的物品。
老者背後的帳壁上掛著幾把青銅長劍和長戈,中央一個紅色刺眼的雙馬圖騰,圖騰上方掛著一排野獸和牛羊的頭骨,顏色慘白充滿著一股濃濃的煞氣,同時又帶著濃鬱的遊牧民族粗獷野蠻的風格。
“燒當部落的羌人半月前搶劫了魯哈王的部落,不光搶走了數百頭牛羊馬匹,並且還搶走了魯哈王的妻子女兒和數百人口,魯哈王也身受重傷不治身亡,今日本王召集諸位前來,就是準備攻擊燒當部落,讓羌人知道我們月氏不是可以隨意欺負的弱小部族……”
“大王,那還等什麼,我早就看那些羌族人不順眼了,每年到了開春這些羌人都會下來搶劫,必須要狠狠的教訓他們一頓,讓他們知道我們月氏人的厲害!”一個身材魁梧的紅胡須大漢拍著案桌站起來。
“不錯,自從我們占據了這片水草豐美之地,羌人年年前來襲擾,那些隻會和野狼交配的家夥必須要狠狠的揍一頓!”
“對付燒當部落,何須大王親自動用王帳的親衛,我南圖部落就能將他們打的屁滾尿流!”一個臉色陰鷙的黑發中年人站起來。
“南圖王可不要大意,那些羌人動作敏捷跑的比沙狐還快,而且喜歡藏在山地之中,往年又不是沒有和他們交過手,在山嶺之中我們根本就追不上他們……”
“骨尕王不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我南圖部落如今也裝備了數百大秦馬鞍和馬鐙,騎手可以坐在馬背上從容射箭,那些羌人蠻子跑的再快還不是隻能趴在馬背上逃命,莫非你們忘記了匈奴如何被大秦打敗的,有了馬鐙和馬鞍,過幾年我們月氏必然也可以組建一支數萬裝配了馬鐙和馬鞍的大軍,到時候聯合起來攻入河東打敗大秦……”
“攻擊大秦?南圖王莫非想讓我月氏滅族?”坐在月氏王左手下方一個紅色胡須的老者厲聲打斷黑發中年人的話。
“左平王說的是,南圖王莫要胡言亂語,我月氏部落分散不說,弓箭武器不如大秦犀利,馬具甲胄不如大秦完備,此話一旦傳到大秦,大秦皇帝若是派出大軍攻擊,我月氏危在旦夕!另一個身穿長袍頭上紮著護額的中年人也附和說。
“哼,我月氏既不是匈奴這群野蠻之人,也不是東胡那群短視之輩,大秦即便是厲害,但有大河和山脈荒漠阻擋,他們定然不敢攻入我月氏王庭來……”
“哼,恐怕是你沒有見過大秦軍隊的厲害,聽逃散投奔而來的匈奴人訴說,大秦甲胄堅固,弓箭根本就無法射穿,而且武器精良鋒利,即便是青銅刀劍也是一擊便碎,野蠻的匈奴人在大秦軍隊麵前不堪一擊!”
“不錯,我也從匈奴人口中得知,秦軍凶猛如虎狼,不光馬具精良武器犀利,而且皆都悍不畏死,攻擊也講究兵法調度,遠比我們強大,因此還是不要打大秦的注意為好。”
“大秦占據富庶中原,人口數千萬,糧食堆積如山,那本來是我華夏共有的財產,隻不過被周人搶去了而已,某有生之年必然要攻入大秦把中原搶回來……”
“夠了~~”
聽著十多個部落頭領互相大聲吵鬨,月氏王終於忍不住了,大吼一聲將吵嚷的聲音壓製下來之後臉色陰沉的說:“與大秦為敵,我月氏眼下還做不到,但我月氏如今擊敗羌人占據了這片水草豐美之力,加上熟悉了馬鐙馬鞍的製作,十年之後必然能夠聚集力量和大秦一決高下,但眼下還不是時候,今日討論的是攻擊羌人的燒當部落為魯哈王報仇……”
月氏王淩厲的眼神掃過整個大帳,所有首領皆都重新坐好,雖然許多人心有不甘,但月氏王如今勢力最大武力最強,還沒有人敢正麵冒犯他。
接下來大帳之中又是一番吵嚷之後有了結果,月氏王也開始發號施令讓這些頭領返回各自的營帳召集人馬準備去攻擊羌人部落,但就在此時,遠處東南方向忽然有十多匹駿馬疾馳而來,馬背上的騎手皆都披頭散發臉色蒼白,一邊使勁兒揮鞭狂抽著胯下的駿馬,一邊還忍不住回頭張望,麵容驚恐似乎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報~~”
十多匹奔到大湖附近,然後一路大聲嗬斥著直奔高高樹立的狼皮大纛和王帳而來。
“報,大王不好了,秦人來了!”
一群騎手還沒等到駿馬停下來便都紛紛身姿靈活的跳下馬背,其中一個丟下韁繩便直接闖入大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