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整個鹹陽城的人幾乎都知道了這件事,其中許多看過比賽的人已經根據熱身賽的結果開始判斷第一場比賽的勝負,一些心急的賭客迫不及待的跑到留香園裡麵一個專門為這次比賽開辦的博彩點進行投注。
第一場科學院老虎隊對陣野驢隊,押勝平負都是一賠一,而關於一賠一報紙上也做了解釋,就是押中者會收回押注的本金,還會得到一倍的賠償。
每個參與投注者都會得到一張蓋有大力神杯蹴鞠大賽博彩公司印章的彩票,上麵印刷著比賽的時間和對陣雙方的球隊名稱,背麵則會手寫下注的金額和押注的比賽結果,比賽結束之後,押注成功者就可以拿著這張紙條到博彩公司兌換本金和獎金。
這是一種非常新穎的博戲,充滿了神秘和未知,而且所有參與押注者,到時候都可憑借彩票到現場兩側最近的位置觀看比賽,而沒有彩票的隻能在距離球場十丈開外,平地上十丈開外基本上也隻能聽個響了,什麼都不看不見。
因此第一批押注者基本上都是蹴鞠愛好者。
他們對於這種全新的聯賽式蹴鞠比賽充滿了巨大的興趣。
而除開留香園的正規投注站之外,一些曲園雜舍也有頭腦靈活的人開始開盤,勝負押注比例要比博彩公司的大很多,因為科學院老虎隊是清河侯的隊伍,大家都比較看好,因此押老虎隊的賠率都比較低,也是一賠一,而野驢隊的賠率比較高,獲勝一賠三,平局一賠二,因此很多賭興比較大的也會跑到這些曲園雜舍去下注。
對於這些黑市盤口陳旭也沒去理會。
這和後世流行的澳門六合彩代理碼莊差不多,都是黑莊,而陳旭也需要這些黑莊幫忙炒作一下蹴鞠聯賽,因為隻有參與其中的人越多,這個賽事才會慢慢火起來,至於黑莊賠多了付不出來錢款不是陳旭需要操心的事,到時候給中尉府令陸囂打個招呼,開黑盤不付錢的事一旦鬨大了就抓起來,打擊黑莊維持社會穩定是中尉府義不容辭的責任。
因為有陳旭壓陣,什麼莊家操控比賽打假球的事肯定不會發生,這個蹴鞠聯賽既是為了給娛樂稀少的大秦民眾、特彆是鹹陽民眾提供一個超級娛樂項目,同時也是為了轉移朝堂和民間的注意力,特彆是讓李斯等朝堂大佬感覺到陳旭準備轉移改革陣地,不至於處處堤防和針對他。
蟄伏了一兩個月,滿朝文武都在暗自猜測清河侯會不會憋一個大招兒出來對付法家門徒以報上次那場爭論的惡氣的時候,報紙突然爆出蹴鞠大會的活動,一下讓所有人眼珠子掉一地。
就連皇帝都捏著報紙翻來覆去的看了兩天沒搞懂陳旭的意圖。
因為這是一個徹底很無聊的娛樂項目,和改革完全不沾邊兒,不太符合清河侯一貫的大刀闊斧推動各種改革的作風,東一榔頭西一錘子的節奏讓許多人看不懂。
而陳旭這種不安章法出牌的動作,也的確讓李斯有些傷腦筋。
如今他在輿論陣線處處受到壓製,本想借法術十弊論的機會給陳旭一個下馬威,但可惜陳旭不接招,雖然皇帝把百家論壇的策論審核權收到自己手中,李斯也能夠乘機參一腳,這兩個月也組織一些法家門徒寫了不少批駁廢除法術治國的文章通過百家論壇發表出來,但由此引來的是更多的口誅筆伐,因為看不慣法家的百家門徒太多了,每一篇關於法術的文章都會引起巨大的爭論,然後引的一些博士大夫都忍不住開始執筆撰稿投到報館,本來是一場民間的治國方略的爭論轉而變成了朝堂之上的爭吵。
因此這兩個月陳旭雖然蟄伏在家每天吃著冰粉冰棍看看書泡泡澡,順便看自家府中的兩個漂亮老婆和一群小侍女鶯鶯燕燕的裸著大長腿戲水遊泳,偶爾還會帶著魚竿去農莊的魚塘釣魚,每天變著花樣做各種美味食物和小吃,但朝堂之上的爭論卻日益尖銳。
聽聞馮去疾和李斯因為廢止幾條法令的事還爭吵起來。
當時聽到這個消息,陳旭有些發愣的同時也暗自欣喜點頭。
這說明馮去疾也開始對李斯不滿了。
其中最大的可能是通過這件事來表示他的立場,表示他對陳旭廢除一些苛法的支持。
而這也同時表示,大秦朝堂之上不再是鐵板一塊,有了實權的馮去疾開始謀求與他身份相符的地位。
而馮去疾的這個舉動直接就會撬動原來朝堂之上法家門徒秉持朝政的格局,因為對法家不滿的官員本來就很多,許多官員摸不透陳旭的脾氣和秉性,加上陳旭的身份特殊,不好投靠,但馮去疾作為老牌上卿,馮氏一族在朝堂的聲勢非常大,要對抗李斯,和馮去疾站到一隊就是最好的選擇。
要是能夠搬倒李斯就好了!
雖然這個希望很渺茫,而且陳旭也不敢保證搬到李斯之後馮去疾就能完全支持自己的各種改革,但飯一口一口的慢慢吃,總會吃飽,馮去疾可比李斯好說話多了,至少在後世的曆史記錄中沒有李斯那樣讓人記恨,即便是死也算是死的骨氣十足。
“李相,您說清河侯此舉何意?”鹹陽宮紫寰殿,中書省辦公府衙之中,中車府令蘇越端著茶杯坐在李斯對麵憂心忡忡的問。
李斯看著手中的一本百家論壇雜質,撚須沉思許久之後搖頭:“此子心思難測,老夫總覺得看透了他,但卻每次都落於下風,陛下在他的蠱惑下也變的越來越不可捉摸,竟然想要去征服西域,西域乃是苦寒荒漠之地,物產匱乏不說羌戎皆都不服王化桀驁不馴,比之匈胡還要難以相與,老夫越來越擔心……”
“李相擔心什麼?”蘇越緊張的問。
“老夫擔心陳旭此子來鹹陽輔佐陛下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如若陛下繼續恩寵於他,隻怕將來大秦會有大難?”
“啊?!”蘇越手一抖茶水潑了一腿,微微打著擺子結結巴巴的說:“李相……莫非……莫非看出來什麼端倪?”
“昔高宗伐鬼方,三年方克之,鬼方一族流於荊楚服於王室,善問鬼神之事,其有精通易理之巫祝,曰鬼門,老夫派人求與鬼門,詢問陳旭此子的來曆,但隻得一卦,寓之曰歸妹,此卦震上兌下,雷澤相濟,易理雖然難測,但此卦卻暗喻凶險,占得此卦,天地不交,閉塞不通,有殃有咎,無始無終,所作不順,百事不利。由此看來,陳旭此子輔佐陛下居心叵測,如若任憑其長此下去,必然禍亂朝綱,恐陛下也會有難……”
“這……這如何是好?”蘇越瞬間臉色蒼白。
“唉,如今朝堂之上老夫漸成孤掌難鳴之勢,尚書省和監察省對老夫的掣肘越來越多,老夫的一些奏書陛下也態度模棱兩可,老夫如今年歲已高,自知天命不久,想阻攔他都感覺力不從心,而東方道的修建也進展順利,如若這場博弈陳旭勝,老夫隻能解甲歸田去了……”
“啊,李相不可!”蘇越緊張的站了起來,“李相老當益壯,何言還家養老,我等還要依仗李相才能抗衡諸生和百家門派,不然朝堂必將混亂不堪……”
“朝堂已經混亂如此,最亂也不過法術儘毀而已,陛下不采納老夫之言,老夫也無能為力,你等以後好自為之吧,你暫且退去!”
“李相……”
“去吧,勿要多言!”
“是,屬下告退!”
看著蘇越神情慌亂的走出辦公室,李斯頹廢的神情突然一掃而光,拈著花白的胡須微微歎息一聲靠在椅背上開始閉目養神。
蘇越乃是著名的縱橫家蘇代之後,而蘇代是蘇秦的長兄,蘇氏一門五兄弟,皆都習縱橫之術,縱橫交往與七國之間,蘇秦被齊宣王車裂,其兄弟鼓動秦魏燕趙四國起兵伐齊為蘇秦報仇,在燕將樂毅的帶領下連下七十餘城,齊國大敗,齊王出逃被殺,齊國從此一蹶不振。
(注一下:蘇秦之死說法很多,史記記載的也前後矛盾,但最為可能的說法就是蘇秦和燕王易的母後有一腿,然後害怕被燕王乾掉,因此就跑到了齊國,然後被人刺殺重傷,估計幕後指使者就是燕王易,蘇秦自知必死,因此請求齊王將他車裂以便勾引出殺手為他報仇,不過從四國伐齊來看,這個故事也並不靠譜,隻是老百姓喜歡看各種小黃文罷了!當然,這也是老客猜的,觀者勿噴!)
雖然蘇氏五兄弟皆都是縱橫名家,但這個後人蘇越卻差的太遠了,因為祖上的名聲,秦始皇對他還是非常器重,委任為少府中書丞,和趙擎一樣屬於內侍和近侍,時常可以詢問一些治國策略,不過一直屬於不溫不火的品種。
趙高和江珩的中車府令先後被罷免之後,在李斯的幫助下皇帝將他提拔為中車府令,但這個中車府令已經不屬於九卿之一,而是成為了中書省的下屬,不過品階還是很高,二品大員,但在李斯看來,這個蘇越太慫,屬於不太靈性的屬下,但用起來還是很順手。
最主要的是蘇越和陳旭有一些恩怨。
因此可以蠱惑下,看看他能不能給陳旭添一點兒堵。
不過看起來希望不大,蘇越雖然很慫,但也不傻。
因為陳旭的屬性太強大了,如果蘇越乾一些出格的事,估計等不到陳旭動手,蒙毅就會出手將其按死,又或者惹怒了現在有些心思難測皇帝,估計這個中車府令也隻能趴著唱一首涼涼!
但管他呢,反正慫恿一下李斯也不會掉一根毛。
因此李斯就用了一個很詭異的借口,借易經和鬼神之語來嚇唬蘇越。
蘇越這個人膽小怕事而且喜歡拍馬屁,他和清河侯有點兒小小的過節,這就是一個種子,一旦在朝堂之上失去了李斯的支持,他們這群已經貼上了李斯標簽的人或許都會被陳旭清算。
至於鬼門的真假和卦象是真是假,不會有人去過多猜疑。
這是一個敬畏鬼神的年代,諸子百家中精研易經的人非常多,許多人對於易經都非常崇信,其中甚至還包括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