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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東方巍峨綿延的太乙山脈剛剛現出一抹亮白,整個鹹陽城便已經開始熱鬨起來。
大街小巷已經有人開始擺攤售賣早點,公交車也開始運營,和後世一樣,許多準備去各處府署衙門上班的低階官吏都身穿製式官服,在街邊的小攤上吃著油條豆漿或者包子饅頭,或者乾脆用樹葉包著春卷煎餅站在公交站台附近,一邊吃一邊等著準備乘坐公交車去上班。
寅時中,隨著天邊一抹紅紅的光彩越來越亮,漫天紅霞中,一輪紅日從山巒之中躍出,驅散雲霧,散發出靚麗的光芒照耀整個大地。
而此時的鹹陽城包括渭河兩岸,早已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密密麻麻的商隊來來往往,還有背筐挑擔的平民從四門進出,特彆是東門,人流如蟻完全如同一股黑壓壓的潮水一般通過渭河大橋來往於渭河兩岸,而渭河兩岸已經形成兩個巨大的貨物市場,裡麵貨物堆積如山,無數黝黑的民夫在揮汗如雨的搬運貨物,而一個掛著華夏錢莊大橋營業部的青石鐵門房子門前,無數身穿華服的商賈進進出出正在交割貨款,有取款也有存錢,嘩嘩啦啦叮叮叮當的聲音中,一袋一袋的錢變成了兌票或者存單,一張一張的兌票或者存單變成了銅錢。
自從渭河大橋修好之後,這個規劃的市場便開始籌備建設,市場歸內史府管轄,眼下雖然還沒有完全修好,但每天的交易量都在不斷的急速增大,鑒於市場巨大的交易量,陳旭讓範采盈在市場專門設置了一個錢莊的營業部,以方便來往的商賈進行錢款交易。
雖然這個營業部開張才幾天,但每日的交易量便突破了百萬錢之巨,而且錢莊如此體貼的做法也獲得了來市場交易的所有商賈得交口稱讚。
除開大橋兩邊的市場熱鬨之外,橋下如今也自發的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碼頭,大量貨船依托橋頭市場裝貨卸貨照樣熱鬨非凡,數百條木船停靠在橋下的河岸兩邊綿延排開數裡,大量的民夫赤裸著上身喊著號子肩扛背馱的在搬運貨物。
沐浴著濃春的溫暖陽光,渭河兩岸花香鳥語,整個鹹陽就像一個蘇醒的巨人一般開始活躍起來。
而在商賈平民的忙碌之中,鹹陽城中心的朝議大殿門前的廣場上,一輛接一輛的嶄新四輪馬車陸續而來。
今日除開平日上朝的官員之外,還多了許多平日不曾見到的人物,這些人物雖然並不時常露麵,但卻都是大名鼎鼎的王侯公卿級彆。
再加上一些暗中傳說的小道消息。
今日這場朝議,恐怕會是一次大秦有史以來最為特殊的一次朝會,商討的是裁軍問題。
裁軍……從未有過。
從春秋至戰國,所有的諸侯國都是在拚命的發展軍力,不斷的擴充軍隊,不斷的製造戰車,逐漸都從周天子初期的百乘之國增長到千乘萬乘的地步,而隨著軍力的逐步提高,所有諸侯的野心也越來越大,都開始蠢蠢欲動問鼎之輕重,繼而逐鹿中原年年混戰。
窮兵黷武就是春秋至戰國所有諸侯的共同表現。
因此裁軍是不可想象的,哪個謀臣要是敢建議諸侯王裁軍,估計直接就會被諸侯王塞進夜壺裡麵憋死。
沒有兵將,夾在四麵八方虎視眈眈的諸侯之間,很快就會被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但這一次,裁軍之事竟然如此隆重的提上了朝堂的議事日程,而且從蔣步提前裁軍奏書至今,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而且聽聞皇帝對於此事也非常慎重。
最近關於裁軍之事所有人都諱莫如深不願意去討論。
因為軍隊是一個禁忌,除開皇帝外,任何人都無法染指。
“快看,通武侯來了!”
還沒到上朝時間,朝議大殿門口聚集了大量的文武百官和受邀而來的王侯公卿,此時都站在台階上三五成群的低聲討論。
幾匹駿馬沿著大街嘚嘚而來,為首一個身穿黑色錦袍,頭戴武冠腰挎大劍的壯漢氣場十足,身上的血色大氅隨著駿馬的奔跑不斷迎風翻卷,身邊幾個家將侍衛也皆都是皮甲罩體虎背熊腰之輩,霹靂顧盼之間充滿了煞氣,四周驅車趕馬之人皆都紛紛避讓,即便路上上朝的侯爵公卿也皆都紛紛讓行。
王氏一門三位徹侯,已成為大秦不可觸摸的最頂級的勳貴,沒有之一,就連三位上卿都不敢有任何不敬,路上遇見都要恭恭敬敬的讓行。
台階前麵,王賁甩鐙下馬,把韁繩丟給身邊的侍衛,然後整理一下衣服和頭冠之後往朝議大殿走去。
“通武侯好!”
“見過通武侯~”
一路前行,上朝的文武百官皆都站在台階兩邊拱手行禮問候。
幾個武將聚在一起,有江琥李信蔣步章邯趙佗屠睢等人,此時正圍在一個須發花白身穿二品綠色官服的老者四周。
老者乃是尉繚,雖然沒有武職,但卻是一位兵法大家,以前一直就是皇帝的軍事顧問,在沒有三省六部改革之前擔任國尉,但卻並不領兵打仗,隻是為皇帝的軍事部署和戰爭提供意見和建議,後來三省六部改革之後,尉繚便被啟用,並且授職二品兵部令,替皇帝掌控天下兵將的征召和功職考核,所有的將卒要想升官發財,都得看這位老者的眼色。
因此一群武將和尉繚套近乎,目的也是想弄清楚皇帝陛下關於這次裁軍的具體細節。
“諸位將軍勿要打聽,老朽的確不知細節,通武侯來也,我等趕快迎接!”
尉繚被一群莽夫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問的頭昏腦漲,看見王賁走過來,頓時像見到救星一般,趕緊迎上去拱手。
按照尉繚的身份和地位,整個大秦值得他恭敬的也隻有皇帝和王翦父子。
秦滅六國,首先有這個想法的並不是秦始皇自己,而是尉繚,而這個想法一下就戳中了秦始皇心底最深處的一根癢癢神經,認為自己完全可以完成這個統一華夏結束諸侯混戰的混亂局麵,因此就授尉繚國尉之職,向他請教滅六國的方法,而尉繚也沒有讓皇帝失望,製定一係列詳細的軍事計劃,輔助皇帝排兵遣將最終一統華夏,完成千古未有之霸業。
後世傳說尉繚是鬼穀子的弟子,但這個說法太過於玄幻。
因為傳說李斯王翦也都是鬼穀子的徒弟。
但陳旭與尉繚和李斯不算陌生,一起吃過飯喝過酒吵過架甚至還怒懟過,對於王翦更熟,因此感覺這種說法很不靠譜。
鬼穀子陳旭也見過了,的確是個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人物,和赤鬆子這種半仙差不多,在沒有弄清楚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真正的神仙以前,陳旭不好貿然下定義神仙都是假的,但李斯、尉繚、王翦這些現實人物卻是有血有肉的存在,陳旭可以確定,這些人就是很平常的人類,除開名聲比較大權勢比較高之外,並沒有超脫出普通人類的範疇,屬於可以用仙家弟子這種身份蔑視一下甚至欺負一下的存在。
“繚拜見通武侯!”尉繚對著大步而來的王賁拱手行禮。
“我等拜見通武侯!”李信江琥屠睢等一群武將也都趕緊站好拱手迎接。
“國尉好,諸位將軍免禮!”王賁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左右拱手還禮。
今天早朝皇帝特邀所有王侯公卿上朝議政,而且是商議裁軍之事,通武侯作為皇帝手中的鎮國神兵和帝國軍隊的柱石受邀前來是理所當然之事,因此也沒有人覺得奇怪,何況以王賁的地位來說,這眼下一群武將除開尉繚之外沒有誰敢拿大,包括李信在內。
隨著廣場上的車馬越來越多,前來上朝的人也越來越多,其中許多都是平日難得一見的隱藏人物,但所有人到達之後卻都不急於進殿,而是全部都聚在朝議大殿的門前低聲談論,時不時的還會扭頭向廣場上張望。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今天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人物沒有出現。
“快看,清河侯的馬車!”一個眼尖的官員突然指著廣場外的街道嚷嚷。
而看到這輛馬車,幾乎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有清河侯坐鎮朝堂當盾牌,一會兒皇帝問到裁軍之事,必然隻能讓清河侯頂在前麵,因此所有人都感覺心裡一下輕鬆起來。
皇帝一般是內事不決問丞相,外事不決問清河侯。
但眼下,滿朝文武都覺得無論內事外事都可以問清河侯,而且也必然能夠得到令皇帝滿意的答案。
最主要的是清河侯的答案一般雖然令人匪夷所思,但不得不說效果都是杠杠的。
“哈哈,好,好,諸位大人早上好!”
陳旭從自己的豪華四驅版的城市越野中下來,順著台階一邊走,一邊和站在兩邊行禮的官員拱手笑著打招呼。
“哈哈,數月不見,清河侯彆來無恙?”王賁撇下一群武將迎上來。
“數月未見,通武侯越發英武矯健了,看來最近一定過的非常舒心!”陳旭笑著拱手行禮。
一群武將此時也都圍上來七嘴八舌的打招呼,陳旭也都挨著一個個還禮,就在有人準備詢問陳旭關於裁軍之事的時候,隨著當當幾聲,朝議大殿之中傳出來鐘聲。
寅時末,文武百官該上朝了,於是一群人隻好散開走進朝議大殿,分彆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等待,而李斯馮去疾和蒙毅三位上卿早已在座位上坐好,眼觀鼻鼻觀心滿臉的嚴肅認真,對於湧進來的百官公卿視若不聞。
很快,隨著謁者一聲通傳,後殿一群侍衛和宮人簇擁著皇帝大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