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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雲中郡。
李信帶領橫掃河南的七千精銳馬卒得勝歸來。
一直緊閉的長城關隘徐徐打開,悠長的號角聲中,兵卒整齊列隊魚貫而入,黑色的旌旗迎風獵獵招展,為首兩個身披銅甲的大將,麵色雖然嚴肅,但卻絲毫掩飾不住雙眼中的興奮與激動。
一個月的連續戰鬥,所有軍卒都神情疲憊臉頰消瘦雙眼通紅,一個個發髻蓬亂如同枯草,身上的甲胄也具都破爛不堪,甚至胯下的戰馬也都瘦了一大圈。
但是每一個兵卒身上都散發著濃烈的血腥氣息和淩厲的殺氣,騎在馬上如同雕像一般氣勢威嚴,腰跨馬刀,身背弓箭,手持旌旗,馬鞍旁邊還掛著弓弩,一個個渾身血跡都仿佛剛從地獄之中戰鬥歸來,馬蹄整齊踢踏而過,空氣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幾度。
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勝,同時也是一次血腥的屠殺之旅。
以七千人的力量橫掃河南數十萬裡,共計斬首四萬餘顆,其中部族首領近百,稱單於者八,被巫師祝福過的匈奴勇士接近三千人,這些帶著花紋的頭顱好多都還掛在馬背上,隨著戰馬走動不停的晃來晃去,這些頭顱雖然都被用草木灰醃漬過,但畢竟時間太長,有些已經開始乾枯腐爛,因此看起來特彆瘮人。
不過對於見慣了生死和血腥的大秦兵卒來說,這些頭顱不光不瘮人,而且帶著金光閃閃的光環,因為這每一顆頭顱,至少都是一級軍功,至於更高級的匈奴首領或者大小單於,帶來的軍功就是好幾級,甚至能夠直接一躍而成為中級統領,跨過百將成為威風凜凜的將軍,從此一家人過上富足奢華的生活。
蒙毅親自帶領數十位將領和數百親衛在關內迎接,看見迎麵而來殺氣凜然的這支精銳馬卒,蒙恬臉皮微微的抽抽了一下,然後臉上露出暢快的大笑策馬迎了上去。
“哈哈,恭喜兩位將軍得勝歸來!”
李信和蘇角趕緊一起甩鐙下馬,然後一起恭恭敬敬的行禮:“屬下拜見大將軍!”
“哈哈,免禮免禮!”蒙恬也從馬上下來。
“兒郎們下馬,給大將軍見禮!”李信回頭大吼一聲,數千整齊的兵卒都一起跳下馬背,整齊劃一的單膝跪地大吼:“拜見大將軍!”
“諸位兒郎請起!”蒙恬臉上的神色瞬間變得嚴肅而認真,對著數千勇士拱手行禮之後說,“此次月餘時間便掃平河南之匈奴,大漲我軍威風,本將將根據長史和軍吏登記的斬獲如實呈報鹹陽,今日得勝歸來,還請返回軍營休息數日,酒肉管飽,隻等陛下的諭令一到,我便押解降奴去鹹陽麵見陛下為諸位請功,功爵賞賜必不會少!”
“謝大將軍!”又一次整齊劃一的怒吼之後,數千兵卒再次上馬,在各自都尉的帶領下很快往軍營而去。
“哈哈,二位將軍請,某已在大帳設下酒宴為二位將軍接風洗塵!”蒙恬對著李信和蘇角說。
“大將軍請!”李信和蘇角行禮之後和一群武將跟隨蒙恬來到關隘營房內的一座牛皮大帳之中。
大帳裡麵的十多個案桌上麵已經擺滿了大盆或烤或煮的牛羊肉,散發著一股濃濃的香味,而且每張案桌上都還擺放著一瓶清河佳釀和幾瓶範氏酒莊的紅酒。
“咦,居然還有清河佳釀?”李信驚喜不已。
“嗬嗬,這是前來接收戰利品的南陽商人從宛城帶來犒勞二位將軍的,同時也是感謝兩位掃平河南,繳獲大量的牛羊馬匹和奴隸皮貨,讓他們從中獲利匪淺,因此連帶我等也跟著有了口福!清河佳釀本將隻聽過,還從來都未品嘗過,聽聞一瓶價值萬金,平日恐怕想喝和喝不起,二位將軍,請入座~”蒙毅笑著解釋,然後走到大帳最中央的主位坐下。
“大將軍請,諸位將軍請!”李信抱拳之後在蒙毅左手下方坐下。
等所有人都坐定之後,立刻有數十個穿著輕薄衣裙的女子進來陪坐斟酒。
“大將軍,為何軍營中會有女子?”李信驚訝不已,感覺心裡有些蠢蠢欲動的同時又有些毛紮紮的。
俗話說軍營呆三年,母豬賽貂蟬,在草原上廝殺了一個多月,雖然到處都有俘獲的匈奴女子,但大秦軍紀嚴明,加上李信為了這次能夠洗刷自己的恥辱,對屬下要求更是嚴格,膽敢有任何違背軍令的都要被斬首,因此隨行的所有人都跟著憋了個把月。
李信和蘇角雖然是領軍的大將,但也不能帶著妻妾家眷上戰場,因此女人對於軍營來說就是奢侈品,但也並非沒有,比如守關的守將和蒙恬這些常駐的將軍還是可以攜帶家眷的,但也隻限於家眷,而眼前這些女子明顯不是家眷。
“二位將軍勿用猜疑,這些都是你們從匈奴手中救出來的中原女子,因為時間太久已經無家可歸,便打算留在此處,為了感激二位將軍和兒郎將她們拯救回來,自願前來服侍,一會兒可以帶回營帳!”蒙毅笑著解釋。
下麵的話已經不需要明說了,但李信卻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沉默一會兒之後歎口氣說:“某以前未曾與匈奴交過手,也不知匈奴人的秉性,但此次出征河南,看到那些被匈奴淩辱的中原女子,心裡很不痛快,因此義憤之下殺了不少人,可憐可歎,我華夏女人,竟然被這些蠻夷當豬狗一樣對待,某隻恨沒有早日去殺光這些雜種!”
蘇角臉皮輕輕的抽抽了幾下說:“雖然我等知道,但卻也無能為力,要不是這次有清河候研製打造的新式裝備,隻怕這些事還在繼續!”
“二位將軍勿要感慨,此次掃平河南匈奴,說不定明年陛下就會再次發布命令渡河掃平河北之地,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我中原以前連連諸侯征戰無瑕西顧,如今我大秦一統天下,這些胡蠻終究都會一個一個被我們的鐵蹄踩成肉泥,來,諸位舉杯同飲,為二位將軍接風洗塵!”
蒙恬舉起酒杯,裡麵斟滿嫣紅如血的清河佳釀,空氣中微微散發著清洌甘醇的葡萄果香。
“為二位將軍勝利賀!”所有的人都一起舉杯高呼。
“謝大將軍!諸位將軍請!”李信和蘇角也同時舉杯。
接下來自然是吃吃喝喝,加上有女人陪伴斟酒,很快帳篷之中便熱鬨起來,一群廝殺漢湊在一起,很快就喝的臉紅脖子粗,鬥酒笑罵叫嚷。
吃吃喝喝李信突然發現一個問題,竟然沒發現自己另外一個屬下江琥,因此頗有些詫異的詢問旁邊的一個武將:“今日已經通傳正式收兵,為何沒看見江琥將軍?”
這個將軍楞了一下,然後臉色變得非常古怪的低聲說:“莫非狄道侯還不知道?”
“我知道甚子?”李信略有些懵逼。
“江琥將軍不尊軍令,半個月前帶領兩千五百馬卒渡河去了河北,但卻一去杳無音訊,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
“啥?怎麼……怎麼會這樣?”李信雙眼圓睜,手裡的酒杯都差點兒掉地上。
李信左右兩邊的幾個陪酒的將軍都開始低聲聊這個話題,你一句我一句,李信很快弄清楚了其中的始末,然後鬱悶的有些咬牙切齒。
他是皇帝親自任命的這一萬新式馬卒的主將,雖然被蒙恬一分為三,但這件事也是李信認可並且同意了的,不然蒙恬也不會擅自做主如此安排。
而如今江琥偷偷摸摸帶著兩千多馬卒竟然不聲不響跑到河北消失不見了,如果這兩千多馬卒全軍覆沒在河北,那樣這種新式馬卒裝備就會落入匈奴手中,他們必然很快就會開始模仿製造,一旦等匈奴人也裝備了高橋馬鞍和馬鐙這種能夠在急速奔跑中借力的利器,恐怕大秦眼下的優勢將蕩然無存。
有了同樣的馬鐙馬鞍,對於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的遊牧民族來說簡直如虎添翼,騎在馬上射箭的威力將增長十倍不止,再想像這次掃平河南一樣對付匈奴恐怕就再也沒有了可能,而且說不定幾年之後匈奴會集結大軍南下再次攻占剛剛占領的河套區域。
隨著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整個帳篷中的人都放下了酒杯,然後一個個臉色嚴肅而沉默。
作為鎮守邊關常年和匈奴胡人打交道的將領,沒有人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
也就是說這次江琥能夠安然帶領兩千馬卒回來還好,如果不能回來,恐怕李信和蒙恬都會受到皇帝的斥責甚至是懲罰。
“大將軍,難道就沒安排人去河北打探一番?”李信臉皮抽抽著站起來問。
蒙恬臉色也慢慢扭曲起來,然後慢慢變黑,最後重重把酒杯頓在案桌上長歎一口氣:“河北不是河南,不光有陰山阻隔,而且翻過去之後就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加之匈奴部族聚集地沒有城池因此散落的到處都是,沒有確切的消息和向導,貿然安排人去打探實在如大海撈針一般,人去的多後勤跟不上,人去的少就是給匈奴送人頭,狄道侯讓本將如何去找!”
李信:……
因為這件事,一場本來熱鬨的接風洗塵的宴會不歡而散。
李信醉醺醺的回到帳篷,在幾個女人的服侍下洗漱換衣,洗去一身征戰的塵土之後很鬱悶的摟著兩個年輕的女子去開房……呃,上床。
這些女人都被匈奴人拘禁淩辱了數年,眼下回到中原,有的發現自己連國家都沒有了,都被大秦統一了,還有的雖然知道家在哪兒,但這種身份回去也隻會被人嘲笑欺辱,還有些本就生活在邊境,但匈奴人入侵之後已經家破人亡早已無家可歸,因此這些女子就自願留下來,如果能夠和一個戍邊的秦軍將士結婚生子,這輩子也算是能夠安安穩穩的活下去。
而這些女人對於把她們從匈奴魔爪之下救回來的李信和秦軍將士,自然是感激莫名,情願為奴為俾,也比被那些野獸樣的匈奴人折磨摧殘好一百倍,至少這裡還是自己的故鄉,他們說的都還是一樣的話語,身體中還流淌著同樣的血,靈魂中有一種血脈相連的親切感。
寧做風塵妓,不做亡國奴。
但在兩個女人溫柔的服侍下,李信卻越來越鬱悶,總感覺有一塊石頭堵在心頭發泄不出來。
難道本候這次一雪前恥的機會又要泡湯了嗎?
江琥完全是一個攪屎棍啊,這麼好的一次大勝宴席,最後卻要看著它變成一桌殘羹冷炙。
李信越想心越苦,而兩個女人的動作也慢慢的停了下來,因為她們發現,把她們從匈奴魔爪中拯救出來的威武大將軍,竟然……竟然一點兒都不威武,服侍半天還是軟塌塌的。
“將軍恕罪!”看著李信一臉茫然無助的樣子,兩個光溜溜的女人嚇的跪在地上磕頭。
“唉,非是你們想的那樣,你們先出去吧,本候想靜靜!”李信雖然想生氣想發火,但看著兩個女人驚恐而哀憐的樣子,想起她們在匈奴人手中經曆的淒慘遭遇,忍不住歎口氣擺手讓她們離開。
很快,一個關於李信將軍不舉的小道消息悄悄在軍營之中流傳開來。
而第二天李信知道之後,臉皮抽抽了一整天,返回自己的駐地大營後用一把大刀劈爛了好幾棵大樹。
舊恥未洗又添新恥,李信鬱悶的差點兒吐血三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