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河侯又病了,聽說這次病的更重,連續五天沒醒過來。
太醫署的數十位太醫和禦醫都診斷過了,清河侯是因為上次的病還未痊愈又受了風邪入侵。
秦始皇鬱悶的在鹹陽宮差點兒把自己的胡須都拔光了。
他很後悔,不該陳旭病情稍有好轉便去探望和賜婚的,如果陳旭就此一病不起或者死了,他不敢保證太乙仙尊一怒之下不會放一個超級巨大的太乙神雷將他的鹹陽宮徹底夷為平地。
“父皇,清河侯還未好轉嗎?”華玉公主不便出宮,因此每日便會到老爹這裡來打聽陳旭的消息。
因為皇帝已經對她親口許諾,要把她嫁給陳旭。
而陳旭仙家弟子的身份,年輕有為天下聞名,能夠嫁給他自然是贏詩嫚非常願意也非常高興的,因此自從秦始皇打算將五公主賜婚給清河侯的事情在宮內暗中傳開之後,所有的姐妹都特彆羨慕她,這也讓她又激動又興奮,恨不得立刻就嫁過去。
但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竟然就在見到清河侯的當天,清河侯竟然一病不起,這下就把她焦慮的吃不下睡不著,各種擔心和不安。
秦始皇看著女兒焦慮的樣子,臉色鬱悶的擺擺手說:“此事暫且放下吧,等有機會朕再安排!”
“是,父皇,女兒告退!”華玉公主眼圈兒紅紅的退出父皇的寢宮,出門之後瞬間淚如雨下掩麵啼哭著離去。
“唉~”秦始皇長歎一口氣。
其實這幾天,秦始皇大約也猜到了一些事情。
但這種事不能挑破,自己賜婚之事的確有些一廂情願,而且事發突然根本就沒有給陳旭足夠的時間,而陳旭以生病為借口推辭,讓他感到既憤怒又有幾分無奈。
這種事即便他是皇帝也強求不得。
因為通過以前種種跡象和從王翦口中聽到的消息來看,陳旭身邊陪伴有一個叫水輕柔的列子門徒,聰慧貌美武功高強,二人兩情相悅琴瑟合歡,一旦自己強製賜婚,恐怕後果會適得其反。
沒有陳旭的支持,恐怕他想要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間帝王最後得到天上神仙的垂憐得到那一絲機會就會徹底化作泡影。
但不賜婚,皇帝又感覺自己能拿得出手的賞賜已經不多了,把自己最漂亮最溫柔的女兒嫁給他,不光是一種賞賜,更是一種拉攏,隻要陳旭娶了自己的女兒,那麼陳旭也就成了皇族宗親,這種關係將會讓陳旭更加死心塌地的輔佐他,但眼下,陳旭竟然用這種方法拒絕了。
雖然此事陳旭並沒有當麵違背他的意願,但做法卻讓他非常的尷尬和難受。
前思後想之中,秦始皇感覺自己這個人間帝王當的也極其憋屈。
自從掃滅六國之後,大秦雖然看起來平靜如水,但內裡卻動蕩不安,不光南北不靖,滿朝文武大臣看似忠心耿耿,但處理朝政卻一日比一日懈怠,互相勾結暗中營織自己的勢力,更加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朝堂之上竟然還隱藏著兩個墨家門徒,目的竟然是想推翻自己的天下。
“敖氏為官,天下必翻……”
秦始皇思維散發牽連,竟然將一腔發泄不出的怒火轉移到已經入獄的敖平和商塗身上。
“來人~”秦始皇臉上露出一股許久未見的殺機。
“喏!”門外幾個宮人和侍衛大聲應諾。
“傳廷尉陰戊入宮!”
“喏~”
……
始皇帝二十九年冬,十一月十六日。
(再注一下:秦曆建亥,正月建寅,十一月為子月,進入新的一年。)
早朝散朝之後,一個令天下膽顫心寒的消息傳了出來。
前匠作少府令敖平意圖謀反,經廷尉府查實確鑿無誤,始皇帝下發詔令,夷敖平三族,男女老少受戮者達九十三人,同時通告天下,敖氏之人永世不得為官。
前匠作少府左中候商塗身為墨黨隱藏在朝堂圖謀不軌,縱容其子破壞皇家科學院,經廷尉府查實確鑿無誤,始皇帝下發詔令,商塗以及家人儘皆發配巴蜀,永世不得回歸中原。
其餘和敖平商塗案有牽連的多達百人,凡是牽扯其中的官員、郎職、署吏、工匠、幫工等儘皆貶為庶民發配邊荒之地墾荒,發配時間也從五年到十年二十年不等。
一個時辰後,鹹陽城北柴炭市場內,一座黃土夯築的土台之上,敖氏三族男女老少儘皆臉頰刺墨,披頭散發捆縛跪在上麵。
此時寒冬時節,天空陰風彌漫,呼呼啦啦的寒風中,細細的雪粒噗噗啦啦打在臉上生疼。
上千中尉府禁軍將看熱鬨的民眾擋在十丈開外。
三公九卿陸續乘坐馬車而來,在刑場外停下,一個個滿臉嚴肅的看著土台上等待問斬的近百口人。
淩厲的寒風卷起四周的旌旗,呼啦翻轉中發出啪啪啪啪的清晰聲音。
整個刑場安靜肅穆。
廷尉陰戊臉色陰冷的站在土台之上,一個謁者大聲宣讀完皇帝諭令,把聖旨恭恭敬敬雙手遞給陰戊:“廷尉大人,諭令宣讀完畢,可以行刑!”
陰戊點點頭接過聖旨,然後轉頭看向旁邊的太卜。
“三刻之後就是陽氣最盛之時,死囚鬼魂為陽氣所衝,將魂飛魄散也!”須發花白的太卜趕緊說。
“準備,三刻後問斬!”陰戊眼神環視四周之後大聲說。
跪滿一地的敖平三族儘皆嚎啕大哭,許多人直接驚恐之下昏厥倒地。
“蒙毅,你不得好死,我敖平變成厲鬼也絕不饒你!”敖平抬頭對著遠處坐在馬車上的蒙毅聲嘶力竭的掙紮嘶吼。
而坐在馬車上的蒙毅臉色肅然毫無表情。
“趙太仆救我,我敖氏沒有謀逆,你知道的最清楚,破壞工廠之事是你指使我和商塗乾的……”
“敖平,你休要誣陷老夫!”坐在馬車上的趙高臉色鐵青的站起來怒吼,“我何曾指使你破壞工廠,你不尊敖氏祖訓,隱匿在朝堂意圖圖謀不軌,如今死到臨頭還敢攀誣與我,陰戊,還不速速將敖氏三族正法!”
三公九卿儘皆默然,圍觀的人群中微微騷動之後很快平靜下來,這種事在刑場上見得太多了,許多死刑犯到了最後明知存活無望便會胡亂誣陷彆人,但一般都不會有太多變化,畢竟敖氏意圖謀反已經證據確鑿,雖然隻是一張莫須有的拓紙,但對於皇帝來說這個證據已經已經足夠了。
“哈哈,哈哈哈哈……”敖平瘋狂大笑,似乎知道自己任何掙紮都已經無望,掙著著扭頭看著皇宮的方向嘶吼,“趙政,你打壓我墨家門徒,行苛令,廢民力,徙七十萬刑徒奢造陵寢,此乃亡國取禍之道也,老夫咒你陵寢未成便會屍臭熏天……”
“斷其舌~”聽著敖平瘋狂的咒罵,陰戊臉色大變。
“喏~”幾個押解的禁軍一擁而上,將敖平按在地上用腳踩住臉頰,一個禁軍抽出匕首強行刺入敖平嘴裡攪動一下,敖平頓時嘴裡鮮血如同泉水湧出,雙眼圓睜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時間流逝的極其緩慢,全場雅雀無聲都在這種煎熬中等待,陰戊的眼神落在放在旁邊的一個水漏上,看著黃沙流到三刻的瞬間,手一揮大吼一聲斬。
“斬~”一個校尉手中黑旗揮落。
押解行刑的數十位額纏黑布手持大劍的廷尉府禁軍手中大劍揚起落下,伴隨著噗噗噗噗的聲音,隨著一顆顆頭顱斬落下來滿地翻滾,一股股熱血從死刑犯的脖腔中噴出,瞬間血腥氣息彌漫方圓數十丈,圍觀的人群劇烈尖叫騷動起來。
寒風越發猛烈,夾裹著雪粒落在臉上如同刀割。
半個時辰之後,刑場附近已經人去樓空,隻剩下行刑台上在風雪中已經冰冷凝固的血水和冰涼的屍體,還在向世人訴說這裡剛剛發生的一場滅族之禍。
夷三族,就是殺死主犯包括父族、母族、妻族在內的所有直係親屬,這是如今大秦最嚴重的懲罰,商周時期並沒有,發明者是商鞅,而大秦推行苛法也是由商鞅而起,不過商鞅自己也因為這條法令被夷族,包括他自己下場更加淒慘,直接被車裂,所謂車裂,就是五馬分屍,把人的四肢和脖子用繩子拴在五輛馬車上,然後往五個不同的方向驅趕,在強大的拉扯下慢慢將人扯成幾塊,我擦,太血腥了,老客說的頭皮發麻就不解釋了。
而秦始皇上台之後,夷三族這個刑法很少使用,上一個享受這個待遇的是長信侯嫪毐,因此這種酷刑在大秦已經快二十年沒有用過了。
但今天敖氏被夷三族並棄市三日,似乎突然一下喚醒了滿朝文武公卿和那些蠢蠢欲動的六國貴族,原來陛下並非當皇帝之後心情變好了,而是依舊殺伐果斷,而且並不講道理,他用這一場血淋淋的屠殺再次向世人表明,皇帝依舊還是那個威臨天下的皇帝,並沒有因為他慢慢變老有任何太多的區彆,任何敢覷覦他江山社稷的不軌分子,都會被他輕輕碾死。